臣万死陛下万受(141)

作者:俞夙汐

却闻来人爽声笑道:“杨学士,你这一来一去,可费了些时日,教朕好等啊!”

杨稹笑答:“臣并非有意耽搁,只是天雪路难行,且途中又遇了些。。。”

话音未落,便闻一润雅之声道:“你邀我北来,却不知安州有匪患?教我在那处受困多日!现下未说你剿匪不力,待客不周,你却还嫌我来迟,是何道理?”

宗旻循声望去,那阔别许久之人不知何时已现身门前,一袭白衣胜过外头正飘洒的雪花,投向自己的目光半是慵懒半是无趣,言间却显带讽意。

杨稹抬袖拭了拭额上的轻汗:方才还满面忧色的陛下,此刻怎忽就变脸了?安州之困,内情微妙,此刻提起,难道是要与靳主难堪?须知此可是他靳人脚下,万一惹恼靳主,则到时他君臣的安危。。。然而后情并不如他所忧那般!

宗旻看去于越凌的一番责难并不在意,也或是于安州之事的底细,早也心知肚明之故,于心有愧,乃拱手一揖:“此事,是我礼数不周,望兄见谅!”

杨稹闻言乃是大舒一口气,只是尚存一问:事已至此,那入朝递国书之事,明日还须进行么?

驿馆地方纵然不宽敞,却也不至教一众人总立于门前说话!杨稹因而奏道:“陛下既来到此处,便入内商谈罢!”

越凌亦颔了颔首。

宗旻却道:“此处褊狭,兄既亲来,怎能在此容身,你我今晚且回宫中,容我设宴为兄接风洗尘!”

此言一出,非但杨稹与昭明等觉无措,便连越凌也有些始料未及,一时踌躇。

宗旻却是主意已定,不容分说,上来拉了越凌就走!苦了个杨稹与昭明追在身后,一口一个“陛下留步”,却毫无用场。倒是这动静将李沆等一干护驾侍卫招惹了出来,当下严阵以待!而靳宫侍卫自也不甘示弱,一时皆拔剑出鞘,刀枪相对。如此倒好,两军尚未在幽云开战,倒先在这金国都城的驿馆中对峙上了!

宗旻见状,苦笑道:“兄此回北来,弟还以为是愿敞开心扉一谈,然看此情形,却还是对弟心怀戒备啊!”

越凌但闻此,却瞬时清醒过:既来之,则安之,更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既甘犯大险来此,难道要因了这一小步的退却,而至功亏一篑?!

遂道:“贤弟多心了,吾若有他想,此回自也不会前来。只是原说夜已深,不便多为搅扰,然贤弟既一番盛情,便也不容愚兄推却了!这便客随主便罢。”

眼见靳宫的车马渐渐消失在夜幕中,李沆握了握手中的剑,咬牙道:“杨学士,当下后悔尚来得及,但你一声令下,我便带人追去!”

纷杨的夜雪中,身旁之人似成了座石雕,静静矗立。半晌,方出声道:“诸位连日赶路,也辛苦了,当下便早些回去歇息罢。”

李沆一掌狠狠拍上剑柄,却又无可奈何,在门前如困兽般徘徊着,却见杨稹果真头也不回进去了,也只得十万分不情愿的一步一挪回去了馆中。

这一夜,虽得了吩咐早些歇息,然于驿馆中诸人,却注定难眠。

秉烛夜坐,时辰似过得尤慢。远处终是传来三更鼓声,杨稹倒似觉已过去了一整夜!起身推窗,见雪已小,看来李沆所料不错,明日,或便可雪霁天晴!说来这北国的天气,也着实是变幻莫测。

说来此处与靳宫才咫尺之遥,然深沉的夜色中,纵举目远眺,却是连个宫角的轮廓也望不清。周遭始终沉寂,侧耳倾听半宿,也未闻得苦盼中归驾之动静。杨稹一面踱步,一面攒眉咨嗟:今夜必是盼不归圣驾了。

门外忽传来一阵急重的脚步声,将这夜色震得不宁。旋即,便闻一声音唤道:“杨学士,歇下了么?”是李沆!

杨稹拉开门,便见李沆一脸焦色,却无意入内,立于门前道:“杨学士,上至此时还未归,你看。。。”

杨稹淡淡道:“李教练使,夜长清寒,既无心入眠,不如你我切磋两局棋如何?”

李沆闻之几是要跳起。

杨稹却微微一笑:“上临去有口谕,吾等自管歇息,无须候驾!李教练使忘了么?”

李沆怎会忘?然想来当时那情形下,上也是身不由己,便出过此言,又何足为据?!

杨稹道:“那依汝之意该如何?”

李沆道:“学士既与南相有交情,何不去府上一探?再不然,吾领众侍卫去宫前候着!”

杨稹淡淡道:“三更天了,南相难道还会坐等我去求见?再言之,见了又如何?”

李沆一愣。

杨稹继而道:“李教练使忠君之心可鉴,然此刻你纵然带人去到靳宫门外,又有何用?能将上救出么?且言之,上也未必要我等去救,当下轻举妄动,到头来还或庸人自扰!且说万一坏了大事,你我可就是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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