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他为何如此黏人(8)
“那您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
“我有没有为着我自己,你不清楚吗?”
冯策欲言又止。他看了眼地上门缝泄出的光,光影明灭,偶有几人路过。主子必须摆脱侯府的一切控制和监视,否则救不出侯夫人。救不出侯夫人,那他这些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用过午食,柳筝在二楼花房的阳台上歇了会儿晌,等日头没那么烈了才去明照访找段井匠。段井匠叫儿子小段师傅先跟她回去看看能不能打。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打井的,要是底下没水,挖再深都是白费功夫。
柳筝领着小段师傅回到家,引得街坊们纷纷侧目。小段师傅脸被晒得通红,一路上都不敢正眼瞧柳筝,直到进了门,王初翠面容和蔼地和他搭话,他才卸下紧张,跟去院子里看地方。
柳筝把各个门都开开了,行人路过时朝里一望,就能望到院子尽头。陈嫂和几个邻居们坐在家门口择菜掰豆角唠嗑,边唠边往里瞧。井可不是谁家都打得起的!
柳筝一概不理会,径自进了豆腐房洗豆子、泡豆子。
小段师傅看过了院子,说能打,但最好打在右手边,那边杂草长得多,底下水也丰沛,约莫着挖三丈深就够了。柳筝拿出十两银子做定款,和他约定明天上午凉快的时候就来打。临走前,柳筝挑了几块鲜嫩的豆腐给他装篮子里带上,小段师傅急红了脸推辞,却拧不过王初翠,只能小心翼翼地抱起篮子,顶着众人热辣的目光回去了。
申牌时分,宋砚下值回到侯府,一路被迎进了碧霞阁。廊上宫灯盏盏明耀,守在廊侧的婢女如一座座死寂的木雕,整齐地立成两排。碧霞阁前跪了个正强忍抽泣的婢女,似乎是三夫人沈氏身边的,两边脸肿得高高的,膝下一片血迹,正跪在一堆碎瓷上。宋砚别过视线,早已空荡荡的胃里又一阵痉挛。
冯策朝管家刘升使个眼色,想让他找块布来给她盖一盖,刘升却一脚把婢女踢趴在地,骂她跪脏了世子爷的眼。婢女嘴里溢出惨叫,被人拖了下去。
宋砚扶着冯策的手臂走到屋内,还未行礼,秦老太太先一步下来握住他两手,心疼道:“瞧瞧你这手凉的,这脸白的,在都督府的时候何曾这样过!是不是那些酸腐文人嫌你资历浅,欺负你了?”
宋砚笑了笑:“没有。”
秦老太太板起脸冲外斥道:“没规矩的东西,让她自己把地上收拾干净!也不用等明早了,一会儿便叫来人牙子按斤两称了发卖出去吧。”
沈氏失神地望着门外,张了张口,察觉被三爷宋清捏痛的手心,又把涌到喉口的话悉数咽了回去,眼底却浮起泪花。那是她的陪嫁丫头。
方氏命人将放了粗盐冲泡的茶水端给宋砚,宋砚接过漱完口,才继续与秦老太太说话。
秦老太太百般劝他递上辞呈,或请调他处,宋砚只摇头不语。用完晚食,已经戌时二刻了,宋砚出了碧霞阁,迎面遇上花姨娘和庶弟宋确。侯夫人疯了,至今被关在京郊的庄子里,这些年大房无人理事,便由宋津做主将大房的一应事务交给了花姨娘执掌。
“阿墨今天一天怎样?可还顺利吗?”花姨娘忐忑地打量他的神情,笑容讨好,“听你们父亲说,刑部大牢里可吓人了,确哥儿为你担心了一整日呢。确哥儿,你不是说那个什么什么剑式你总练不好吗?来,请兄长教教你。”
宋确今年十四,比宋砚小三岁,长了一双和花姨娘八分相似的桃花眼,秦老太太因此对他十分不喜。宋津疼爱他,把两个孩子放在一起教,但宋确没什么习武天赋,宋砚在他这个年纪都参加武举了,他练着剑还能割伤自己的手臂。
宋确被花姨娘别别扭扭地推到了前面,见兄长看过来了,立刻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就呆站着不说话了。
宋砚平淡道:“父亲会教得更好,去找他吧。”
花姨娘眼睁睁看他走了,搡了宋确一把,低声骂他哑巴。路过的其他几房人瞧见了,鄙夷地笑笑,各自回了院子。
众人都知道花姨娘心里那不切实际的念头。大房没有当家主母,她最得宠,等哪天熬死了庄子里那位,她说不准就能被扶正了。国公府的爵位宋确是不用想了,打宋砚出生起,注定就是他的。但宋砚从小没亲娘疼爱,她努力待他好,总能把他的心捂热,那不就和亲娘是一样的了吗?总归是一家人。
十多年前花姨娘刚生下宋确在大房站稳脚跟的时候,就凭着这念头可劲儿地讨好宋砚了。给他做衣服、做吃的,比照顾宋确还用心,却招来秦老太太的不满,怕她往衣服里藏针、往吃食里投毒。花姨娘是侯爷从烟花地里赎回来的,如果不是秦老太太一直对侯爷心有亏欠,绝不可能同意她进门。进了门,还敢接近她的心肝嫡孙,秦老太太恨不得拿拐杖把她打出去。直到两个孩子都长大些了,见宋砚在府里少与几个堂兄弟来往,也没什么同辈朋友,总是孑然一身,秦老太太心疼,才对花姨娘总带着宋确接近宋砚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