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凰引(78)
韩七稚凝的神情松了,“谢谢阿爹。”
韩戎秋抚慰了女儿,又提起军务,“这一战折损不少,营里要尽快补兵,邓霄的伤未愈,暂时管不了事,我让昭文先兼着,你跟着学,有不懂的就问。”
说起营里的事,韩七格外精神,听父亲提点了几桩要务,皆记在心头。
韩戎秋又说到用人,“练兵之余也要留意人材,抽调了一批将官驻去兰州,空缺也得补上,有可造就的不妨大胆些——听说陆九郎做了亲卫,目前在军中怎样?”
韩戎秋安排陆九郎进赤火营后从未提起,此刻却了如指掌,显然一直有关注。
韩七心里明白,也不多问,“他在士兵中算优秀,但性子滑脱,遇强敌怯避,不宜领兵。”
韩戎秋踱了几步,思忖道,“依你看,这人如何才能调训成器?”
韩七观察已久,自有一番见解,“陆九郎自私多疑,不屑恩情与义理,强压会激起反扑,哄着反给他拿捏,最好是不偏不倚,视若寻常。眼下将他拔成亲卫,我再给些指点,他既然自视甚高,不甘于人下,一定会抓住机会,能成什么样全看他自己。”
她其实也瞧不上这小子,但阿爹在意,还是能教且教。
韩戎秋的眸中多了赞许,“你拿透了他的脾性,难怪在赤火营老实了,就依你的法子办。”
第41章 夕阳斜
◎一人一马在夕阳下,美得如一个幻相。◎
枪影的攻袭倏忽莫测,陆九郎全神贯注的应对,周旋良久渐渐窥出枪隙,他压住狂喜,捉住时机大胆一击,谁想到竟是对方的诱招,一瞬间左侧枪芒乍现,击中他无防的腰肋,撞得他倒跌开去,隔着皮甲依然肋骨生疼。
湿汗混着尘灰,陆九郎又颓又累,狼狈不堪。
逆光中的纤影看不清面目,无情的抛下两个字,“不行?”
这两个字陆九郎听了无数遍,一次次懊怒如狂,影子就似一个不可战胜的梦魇,他发狠的握住枪,跃起迸声,“再来!”
他一次又一次倒下,一次又一次爬起,领受无尽的汗水与挫折。
不行与再来之声交错,到最后响遏耳边,宛如一阵巨浪轰鸣。
陆九郎在草丛深处惊醒,眼前是晴蓝的天空,身侧摇曳着高长的野穗,夏日的艳阳正炽,烈风拂过绵软的丛草,坡下一条弯长的河流穿越原野,向远方绵绵流去。
梦中的狂怒消散了,他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一队人远远的策马奔来,领头的是伍摧,王柱的马上还绑着一只羊。
石头老远就开始喊叫,“九郎——我们练完啦——抓了野羊——”
草中的野虫给奔近的蹄声惊动,纷纷乱蹦,陆九郎眼疾手快的抓了一只松鼠。
一队人晒得汗流浃背,盛夏难得能出营操训,见了河水比什么都亲,纷纷扒光了下河打闹,搅得水面一片浑浊,尽兴后才爬上来,小兵先行回营,几个亲近的伙伴在陆九郎身畔坐下。
石头扯了扯湿衣,艳羡道,“日头晒得要命,还得吃灰爬沙的训练,只有九郎舒服,躺在坡上睡大觉。”
谁能不羡慕,李相取笑,“你要是能在校考中拔头名,也可以不用操练。”
王柱又一次感叹,“大伙一起入营,陆九当时就是个稀松货,怎么几年后差别这么大。”
几人望着陆九郎,竟有些想不起从前的样了。
少年已经成了青年,身量也蹿拔起来,如今的陆九郎不再是雌雄莫辨的秀气,变得高大英挺,肩阔臂长,眉眼狭锐灵狡,气息强悍而桀骜,即使在漫不经心的拔弄松鼠的尾巴,仍有一种奇异的魅力,让人移不开视线。
石头摸了摸脑袋,“九郎一直与将军对练,当然不同,要是我也有这运气就好了。”
几人皆笑起来,伍摧谑道,“换你一天都撑不过,已经给打傻了。”
一帮人私底下都觉得陆九郎很特别,这小子说好运当真好运,得韩七将军亲自指点,几年下来成了军中翘楚;但说到升迁又令人费解,练到如此能耐,连个小头目也没混上,至今仍是普通一兵,远不如一帮伙伴。
伍摧问起他来,“营里在传五军竞武的事,史勇肯定要上,你上不上?”
王柱跟着撺掇,“当然要上,听说许多大人物要来观看,陆九正好一显身手。”
陆九郎捻着草籽喂松鼠,漫不经心道,“显了又如何,难道还肯给我升一级?”
石头对此愤愤不平,“九郎这样强了,为何不能升拔,定是有人故意压着你。”
还能有谁,自然是韩七,史勇已成了近卫营的营长,曾大着胆子向她提过,依然无果。
陆九郎垂着眼皮,漠然道,“无所谓,反正军中的赌战也没少赚,日子照样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