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55)
在寺里那几年,香火还算旺盛,可她一个小尼姑一个月也分不到多少银钱,只够她去崇仁坊徐娘子家的铺子买两个红糖酥饼。
她每月都会算好是月初吃还是月末吃,或是月初月末各吃一个。
“自然是真的。”裴涉道。
第25章 中秋
八月十五, 逢中秋节,三日不宵禁。
临近平康坊的东市中,人头攒动, 花灯如昼。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一人玄衣,一人白裙,穿梭于人群中。
姜窈戴着帷帽,透过帽上垂下的纱帘瞧着东市的行人、摊贩、商铺。
这般繁华盛景, 她已多年未见。
年少时无所荫蔽,寄居寺庙, 入宫后谨慎小心, 循规蹈矩,要顾着成宁帝的心思,又要顾着身为皇后的本分从未出过宫瞧过人间烟火。
现今战事平息,百姓有了喘息的机会, 中秋的灯会也比往年要繁盛许多。
街上挂着各色灯笼, 灯光璀璨, 犹如万千萤火, 将天上星辰都比了下去。
柳云河边,有人在放天灯, 有夫妻也有年轻的少男少女, 围在河边窃窃私语。
姜窈原是个死气沉沉的人, 于熙熙攘攘人群间缓缓穿行, 才沾了几分鲜活气息。
天地如海, 灯如游鱼。
沿街铺面夜不关门, 高悬着长串红灯笼,各处摊子上也都围了一圈人。
路过熬蜜糖的摊子, 摊主朝她吆喝:“夫人,刚熬出来的松子糖,买一包吗?”
或许是因为吃了不少苦,她极贪恋那些甜腻的东西。
盛在箩筐里的松子糖冒着热气,色泽金黄,晶莹剔透,香味都是甜的。
姜窈帷帽上素纱垂直腰间,她从荷包里摸出十几枚铜钱,“要一包松子糖。”
裴涉却已抢先替她付钱。
姜窈摇头,垂纱泛起涟漪,“我好多年没看过灯会了,二郎带我出宫,我还要谢谢二郎呢,怎么能让你再花钱?”
她捧着铜钱递了过去,卖糖的大娘笑着接过。
裴涉站在她身侧,面色阴沉,犹如一锅滚开的水忽然间冷了下去。交错迷离的灯火纷杂地照在他脸上,眼里却没有一丝光亮。
他贪婪不知餍足,将嫂嫂视为自己所有,不欲叫她脱离他的掌控。
可嫂嫂总有有所保留,用那一分疏离固执地包裹着她自己,不肯轻易示弱。
回长安之前,他以为历经世事,娇弱不堪的皇嫂会被磋磨得凄惨可怜,心性大变。
但他这个嫂嫂,还真是一成不变。
他常年在外,甚少待在长安,至于入宫,就更少了,有时一年到头也不会入宫一次。
姜窈入宫不到三月,他哥就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
他接到密诏入京,在紫宸殿见到了她。
深夜里,她遣散了值守的宫女内侍,自己一个人坐在殿前玉阶上偷偷抹泪。
一见他来,立刻用帕子胡乱擦干脸上泪水,眼角一片湿红,眼神却极为执拗。
“皇嫂莫要太过伤神。”他道。
他身上淌着一半异族的血,和那些凶狠残暴的胡族人一样,眼里没有中原的人伦纲常。
兄死,弟娶其嫂,再合理不过了。
嫂嫂有什么可担忧的,就算皇兄死了,她也还是皇后。
人声喧闹,扰攘声音掩埋了陈年往事。
姜窈匆匆与行人擦肩,听见有人议论。
“听说了吗?今夜永兴赌坊开了赌局,你猜有人下了什么注?”
“万两白银?
“千两黄金?”
“都不是,赌的是当年姜皇后的九凤冠。”
“呦,那可是皇家的物件。”
“杨无轨造反那会儿从宫里头流出来的,几经辗转,到了陈五爷手里。”
“这东西,千金难买,陈五爷今夜莫不是吃醉了酒,拿九凤冠下注?”
裴涉步子停下,睨了一眼。
姜窈问道:“去哪儿?”
“赌坊。”
“好端端的,咱们去那里做什么?”
“自然是要拿回嫂嫂的凤冠。”
“丢了的东西,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自己不挂在心上,二郎也无需计较”
“嫂嫂,随我来便是。”
——
永兴赌坊
今日有人下了大赌注,围观者甚众。
以九凤冠做赌注的正是近来赌场上风头最盛的陈五爷。
他是商贾出身,前些年靠着贩私盐,攒了些家业,凭着逢赌必赢的本事,将家财滚了几番。。
“陈五爷,今夜怕是不会有人入你的赌局了。”
“是啊是啊,能抵得上这九凤冠的赌注,怕是没有人能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