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女提刑(974)
一个大家族藏污纳垢,哪里经得起查。
犯罪涉案的苻氏子弟光嫡系一脉就达数十人,旁支庶出更是多不胜数。
乾定帝看完直接将案子丢给刑部。
“按律处置,不得姑息。”
笞杖徒流死,死刑最重,仅有苻郝林一人,其他涉案子弟,重者流三千里,轻者杖三十,素娆和刑部其他属官定罚之后,递交陛下过目。
然后由沈知白监刑。
由此,素娆总领刑部和提刑司,在陛下的默许下,提刑司的人员和事宜并入刑部衙门。
素娆初登刑部公堂,召集各属官议事。
宋巡站在人群中可谓忐忑到了极致,她没理会他,只简要说明了各项安排,便叫他们散去了。
夏去秋来。
苻郝林刑期将至,判午门外斩首,监斩官是御史中丞,而素娆得了乾定帝特许,操刀行刑。
百姓们闻讯而来。
堵在刑场周围,当苻郝林被押着走过来,脚上镣铐铿锵作响,不知谁骂了一句,其他人纷纷跟着对他吐口水。
“素大人,人到了。”
狱卒押着苻郝林跪倒在地,御史中丞看了眼时辰,扬声道:“午时到,准备行刑。”
百姓尽皆哗然。
狱卒正要上前将苻郝林的脑袋按在木桩上,苻郝林却道:“还有半柱香,我想和你说两句话。”
他看着素娆,不管底下谩骂滔天。
狱卒以眼神询问素娆的意思,素娆微抬下颌,示意他们先让开,众人依言退到刑场边缘。
御史中丞一看场上这般状况,刚拿起的签令牌又重新捏回手中,他身后的人一看,急道:“大人,这不合规矩吧?”
“严格来算,时辰还没到。”
中丞大人淡淡的回了句。
“那也不能在刑场上面闲聊啊,她这……”
“陛下让她行刑,你不满意的话去跟陛下说?”
御史中丞斜睨他一眼,见后者诺诺退避,语重心长道:“她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新贵,与你家大人我同级,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大人说的是。”
属官垂首,觑了场中架子上打磨雪亮的刀锋,吸气叹道:“这位大人也真是的,本来就是死刑,又何必脏了她的手。”
他最想说的是,胆子真大。
砍头啊,血淋淋的杀戮又不是弹琴跳舞,还非得亲自上阵。
“你懂什么。”
御史中丞白他一眼,意味深长的看着场中两人:“杀父之仇,切肤之痛,能亲手了结,心里才能真的迈过这个坎儿。”
“心性越坚韧的人,越是如此。”
他最初也看不惯这个女提刑,牝鸡司晨,颠倒纲常,又一身傲骨,处处惹事生非。
后来习惯了,莫名还从那份鄙弃中找到了些许无奈的认同,想想也是可笑。
场上素娆还不知道中丞大人因为几句话饱受内心煎熬。
她俯视着苻郝林,勾了下唇角,“你还想说什么?”
“素娆,我不得不承认你聪明得让人害怕,你能替你爹报仇,那是赌赢了陛下的心思,但谢家呢?”
苻郝林脏污的脸上一双眼疯狂而明亮,他压着话尾的兴奋的颤抖,似说悄悄话一样,抬头朝她凑近,声音轻而细。
“素奉延受谢氏案牵累才被贬官离京,你真以为谢家和素奉延割袍断义是弃他不顾?要不是这样,素奉延早死了。”
“他和谢太师不止是翁婿,还是师生。”
“他们之间还有个你。”
“素娆,你那时尚未出世不知道,谢婵怀你之后,谢太师亲赴大相国寺捐了万两白银,开仓济贫,安贤门外流水宴一摆就是半个月。”
“你那两个舅舅更是四处搜罗奇珍,无一不殷切盼你出世。”
“你本该生来受尽千般宠爱,贵比帝女,而今机关算尽,万般辛苦,自以为大仇得报……你真的找对仇家了吗?”
“素奉延心愿难偿,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苻郝林说完气虚急喘,素娆始终波澜不惊,最后,定定的看着他,嗤笑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我怎么瞧你包藏祸心呢?”
他的心思被戳破一点都不难堪,反而坦诚道:“我就是想看看,谢家清白和你爹的期许在你心里能有多少分量。”
“素娆,你也选选看吧。”
“是要故作不知,卑躬屈膝以求苟全,还是像拉我下马一样,对那位挥刀。”
“不管你们谁赢,我都高兴。”
苻郝林说的咬牙切齿,仰面大笑,扬声嘶喊:“好戏,要开锣咯——”
他疯疯癫癫的样子让众人瞠目。
御史中丞道:“素大人,再不动手就耽搁时辰了。”
素娆从他的狂态中回过神来,对高台上微微颔首,得了示意,中丞抛出手中签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