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464)
一人浑身黑袍,连面都被金箔覆盖,看不清容貌,正跪坐在庭下,面对着面前放着的两个大小人偶,似是入定一般;
周遭都是浓浓的雾气,似乎有荧灯在其中闪烁,两个大小人偶额头上订着符咒,从上头牵出两条细细的红线,往小院中的迷雾而去。
另一人白衣不染,如同那九天玄仙,头上戴着的帷帽遮掩了他的容貌,只能瞧见他光洁瘦削的下巴。
他正摆弄着手中的棋子,忽然在一片安静之中出声道:“他二人在其中,本……我能否进去径直杀了谢狗?”
那黑衣人还是闭着双眼,如同呓语一般说道:“禁术已然开始,你若直接闯入,会被禁术所杀。”
他的官话说得十分生硬,断断续续,异于常人。
那白衣人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为何不早告知?”
黑衣人还是眼皮子都不睁:“君并不曾问某。”
“你这般,不怕我杀了你?”白衣人面上的神情被帷帽遮掩着,看不清楚,连他的语调也似乎并无几分变化。“不问便不告,不是你等下属应有的做派。”
他锐利的视线似乎能从帷帽下透出来,将面前之人凌迟。
那人却还是不紧不慢:“君要杀某,自便就是,原本便是某与君恩怨纠缠,还君一条命的人情,才陪君演了如此一场大戏。某并不是君的仆从,并无事事皆要告知君的义务。”
白衣人未答,帷帽却被一阵轻风扬起。
而与此同时,一道锐利的罡气便从他那扬起的帷帽下而来,将黑衣人面上的金箔都斩断开。
力道不偏不倚,正将他面上的金箔劈开,露出他面具下被遮盖着的,如同泥鳅一般扭曲的肌肤,没有半点儿人的模样。
他笑道:“你是并无事事都要告知我的义务,但你的阿妹拉则却并不是,我若问她,她自然肯说。”
黑衣人终于睁开了眼,一双浑浊的眼定定地看着他:“君在用拉则威胁某。”
他却笑得温雅从容:“拉则是个纯白无暇的女郎,她对我从无欺瞒。”
黑衣人那一直如同古井无波的面上终于有了几分怒气:“拉则是雪山圣女的化身,不是你们中原的女郎,自然没有你们这些中原人的卑劣!否则也不会为你这样人面兽心的东西蛊惑。”
“我会如约娶拉则。”白衣人被他如此羞辱,也不见半分不悦,仍旧温润如初,“以拉则的出身与身子,能嫁予我,是一桩大幸。”
他一停,手中的白玉棋子忽然落了地,在地上一弹一跳地飞向远处。
而他还是那样如春风一般细语:“若离了我,她相思成疾,身体又如此孱弱,必死无疑。你这样疼爱拉则,定不愿看到她香消玉陨。”
而黑衣人却被他说中痛处,气得连声音都嘶哑:“卑劣!君要娶拉则,那又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思将院中那一位女子掳来,用此禁术?难不成,不是君多年对那女子相思成疾,不惜这样曲折地布下此局,三番五次想要掳人?君对此女子这般心意,为何还要扯着拉则不放?”
“她是我的妻,秉性温柔,不会苛待拉则。”
白衣人一直平淡温柔的语气,在提起院中的“她”时,终于一顿,染上几分困顿的思念。
黑衣人半点不信,讥讽道:“你们中原的诗人,写‘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你们中原人,个个三妻四妾,没有半分廉耻之心。君说院中的女子是君之妻,那就是要某的阿妹做君的妾室。怎敢如此践踏某的妹妹,拉则可是雪山圣……”
然后他又一停,有几分癫狂笑了起来:“既然君一心想要娶拉则,那某便拼上这条命,也要用密宗禁术,在术法幻境之中就杀了那女子,我的拉则永不为妾。”
啪!
高高扬起的一掌。
黑衣人被白衣人干净利落的一巴掌一掌扇偏了头,五脏六腑都在疼痛,一口血猛然喷了出来。
而白衣人甩了甩掌,还是那样温柔不迫的语气:“你若再不听话,便叫拉则回到那雪山上,做她永恒的圣女。”
黑衣人有几分狼狈,却还是那样恶狠狠地瞪着他:“君当真敢杀某,不怕禁术失效,那位女子永远困死在术法幻境之中,一辈子当活死人?”
白衣人笑道:“你不会以为,我的手下,只有你一个被从密宗驱逐的法师罢?她若有事,我要你与拉则,还有你身后数百的族人,都为你这愚蠢之举殉葬。”
那样春花秋月何时了的语气,却说出这般可怖之语。
黑衣人脸上的怒气越演越重,却不敢再说什么,他的阿妹拉则是他永恒的软肋,他反抗不了。
于是他道:“君,有何要求?某,照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