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446)
明二叔动了动坐得有些僵硬的身子,瞥她一眼,未置可否。
乔氏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连忙小声说道:“另一缘由便是,我们与三房之间,已然是差了许多。三房有嫡出子嗣,名正言顺,若我们府中的嫡子不过是庶生子,以老太太偏心三房的程度也,爵位何时能落到咱们二房头上?这些年来,老夫人如何对待我们与三房,彼此也不是不知晓。”
这话一说出来,明二叔的眉心果然皱得死紧,生出恼怒来:“休要胡言乱语!”
但他这话说完,却只是盯着乔氏,并未像之前一样对乔氏喊打喊杀。
乔氏便知道,自己这话是说到明二叔心坎儿上去了——他的怒意并不是冲着自己,甚至还有几分是因他自己亦心知肚明,对此事长久以来的积怨。
她说着,又在地上膝行几步,爬到了明二叔的脚边,不敢像从前求欢的时候一样趴到他膝头上去,但一双保养得宜的手还是那样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衣摆:
“咱们如今院中也没外人,门一关了,这些话我也只和夫君掏心窝子地说。母亲从小就偏心三房,我们二房在母亲眼中不过就是给三叔垫脚的石子儿。
别的不说,就说我们两房的婚事,妾身的身份,与颖……三夫人的身份如何能比?定下婚事的时候,妾身欣喜若狂,能嫁予夫君这样的高枝,乃是妾身走了八辈子的好运。
可是静下心来想一想,当真是妾身走运么?难不成,不是夫君府中人对夫君婚事的轻视?我的夫君与三叔同为老夫人之子,又差了些什么?凭什么三房能娶侯门世家之女,我的夫君却只能娶妾身这等富贵商妇之女,何等作贱?”
乔氏这话说得实在大胆。
她平常最忌讳别人拿自己的出身来说事,可如今她倒敢把自己的面子也放在地上踩,叫明二叔不由得对她高看几分,竟当真有几分相信这女子对自己也是痴心一片,一心为自己着想,为了替自己打抱不平,甚至能将贬低自己的话也说得出口。
明二叔的眼底尽是一片阴霾。
乔氏说的当然有道理,镇国公府之中,此事的迹象其实十分明显,是个人便能有所察觉,更罔论他们夫妻二人?
当年定下婚事的时候,明二叔自然也觉得百般不悦,尤其是亲弟弟竟定下了出身如此高贵的妻子,反观自己的妻子不过是个豪富之女,他心中着实不平。
自然,高老夫人也知道这事儿面上看着不好看,也同他推心置腹地说过许多。
彼时高老夫人涕泪俱下地说,定下乔氏,乔氏如此高嫁,必定对他感恩戴德,任他予取予求,定会为他日后的仕途鼎力相助;
且,乔氏府中不过就那几个女儿家,并无男丁承袭家财,等到乔氏两老百年之后,这些家财定是落入他们乔家出身最好的大娘子乔冬儿手中,也就尽数落入明二叔的二房之中。
这门婚事虽然面子上不大好看,但乔氏在晋中的豪富何等难言,实打实的金银财宝怎么不比公侯士族的名声好用?
高老夫人也言明,确实是自己的安排委屈了他,但是他是要成大事者,在此事之前略微受些委屈,乃是天下之考验。
彼时的明二叔从小都是被惯着长大的,从来没有被高老夫人看轻冷遇过,这话也说得推心置腹,他听到此话,便信以为真,以为高老夫人有心将爵位交给他,这才忍下这口气来。
却不曾想,爵位迟迟不曾言明要交予他们二房,这事儿越推越久,虚无缥缈;
而自己二房与三房的待遇反而是越来越有差别,这些年来随着明以江的出生,高老夫人对三房的偏爱简直毫不遮掩,二房……不过如此!
明二叔没拨开她的手,也没说话,唯独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漏出些许阴狠,却没阻拦她继续说。
乔氏心中暗喜,只想此话果然奏效。
她在两套说辞之中,冒险选了一套,果然是这套更讨明二叔的欢喜。
乔氏楚楚可怜地又挤出了两滴泪,大着胆子像往常一样趴在明二叔的膝头,声泪俱下地说道:
“妾身嫁于夫君这些年,不敢说自己对府中的事情如何了解透彻,却敢说自己对夫君掏心掏肺,更是体察夫君平日心中所想。夫君是人中龙凤,从小也是个爱读书的好人才,只是后头为何却忽然喜爱外物,耽于美色?”
乔氏从来没敢在明二叔的面前说过他贪慕美色,这话引得明二叔脸上又有些愤怒之气。
乔氏看准了他的怒气,立即说道:“妾身说这话并非责备夫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妾身只怪那些狐媚子不要脸,怎敢怪罪夫君?妾身是觉得,夫君从小也是芝兰玉树一样的人物,为何后来被这些外物拐走了心神?难不成,不是有小人在外作祟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