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264)
有些为帝后赏赐给了下臣,有些当年宴请便已消耗一空,剩下的数量亦不多,在先帝驾崩之后便已随葬皇陵。
这大半夜的,去哪儿给这祖宗弄清华露?
“一万两。”
“区区一万两,叫我去给你做这完不成的事儿,我不……”
“黄金。”
“……至少也宽限两三日吧,这样紧急,我去哪找,找不……”
“你父王手里那只私兵。”
“什么也不成——等等,您说的是我父王手中的私兵?”
魏轻已然是一连串拒绝下来拒绝惯了,口中一顺,听到后头甚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若是能将那支他想了二十年的私兵拿到手,又何必如当下一般看那老混账的脸色?
别说是清华露,就是让他当下胸口碎大石,上刀山下火海,摘星射月,他也都能去给他办到。
区区清华露,今晚他就是真当真去挖皇陵,也给谢不倾寻俩坛出来。
“半个时辰——不成,至多一盏茶的功夫,我立即给您寻来。”
魏轻方才还是一脸的如丧考妣,这会子便是喜上眉梢,连自己的衣裳都顾不得穿好,疯了似的往外跑走了。
谢不倾看着他的背影,微垂的眼中有暗流涌动。
此间种种,皆为身外之物。
他从前不懂何为今朝有酒今朝醉,清华露年年都喝,也不曾喝出几分滋味来。
如今想来,却是他错失美酒真意多年。
*
魏轻做事,虽开价极狠,却桩桩件件都做得极好。
等他提着两坛清华露,并一个大食盒进雨花台的时候,果真不曾过一盏茶的功夫,
魏轻甚至很有眼力见地说道:“我今夜不靠近正中了,您爱在哪儿便在哪儿,保管您这夜里见不到我半个人,不打搅您。”
说罢,他挤眉弄眼一番,摆明了是在揶揄,随后才往外头走。
谢不倾看着他那模样,微微勾了勾唇:“你与明家大娘子道阻且长,有这空闲想本督的事儿,不如多想想自己。”
魏轻果然一提明宜宓就要跳脚,谢不倾却懒怠多言。
他不过微微侧头,就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锦衣卫提着魏轻的衣领,将他一下子提到外头去了。
没了魏轻的聒噪,雨花台之中又重回一片寂静。
谢不倾提着那两坛清华露,轻咳了两声,便转过身回日月池之中去。
*
温泉池畔总是水汽氤氲。
走进去,不闻人声,只听见簌簌流水声。
略略一眼望过去,朦朦胧胧的水汽后一时间没瞧见人。
跑了?
谢不倾挑了眉头,先将清华露与食盒放下,轻声唤她:“明世子?”
他多喊了两声,水池边才响起来闷闷的嘟囔声。
“……何事?”
谢不倾循声而去,这才在温泉池的一个角落里瞧见明棠趴在入水的玉阶上,竟是沉沉睡过去了。
温泉水暖,浑身暖融融的,会睡着亦是正常。
谢不倾再轻唤了她几声,也只听见明棠含混不清的应对,猜她是这些时日太忙了些,又大病了一场,没甚松快的时候,心头微微一软。
谢不倾便将自己的衣衫也褪下,下了玉阶到池中,拿了一边的香胰子,亲自为明棠洗漱沐浴。
明棠的发丝同她的人一样柔软,谢不倾苍白却精瘦的手在她的发上轻轻揉捏,竟当真是在为她洗浴。
明棠似是察觉到有人在摆弄她的头发,微微地躲了躲,这一躲差点从玉阶上滚下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入谢不倾的怀中。
这样一跌下来,明棠才终于睁开了眼醒了。
她刚刚睁眼的时候,一双风流眼之中还微微有些迷茫,愣愣的看了面前的人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究竟身在何方,然后才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中衣已经沾水湿了,苍白的面颊上浮起两抹薄红,连忙往后退去:“……大人。”
谢不倾骨节分明的指间还沾着些泡沫,身上的衣裳也被她扑腾间打湿了不少,只是看她一眼:“过来。”
分明不是多么命令式的语气,甚至在这水气氤氲之中显得有几分软和。
但看着谢不倾唯有褪去衣衫时,隔着一两层薄薄的中衣才能显露出的肌骨分明的上半身,即便他的面上毫无紧迫之色,明棠却依然在那一刹那觉得自己仿佛落入牢笼的羔羊。
她微微在原地愣了愣,谢不倾便已经勾起了唇角:“明世子应当听话些,得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明棠晓得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咬了咬唇,心想只当被狗咬了,还是往他的身边去了。
只是她提心吊胆着,却没想到这老东西没动手动脚,当真是在替她洗浴,将她的发洗净了,又将身上也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