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263)
“你矜贵娇气的很,吃不消是应当的。”谢不倾闷闷笑了两声,然后才道,“不行,若有刺客,无兵器在手便是送命。”
这话明棠接不了,谢不倾的理由更是冠冕堂皇,既有道理,又没有半分道理。
明棠深知自己说不过他,只能在心中加倍地盼望速速到雨花台,不受这折磨。
好在谢不倾的步伐亦不慢,他亦步履从容,却仍旧有几分急切之意。
月色洒了他二人满头,萧瑟的冬风却吹不散有人心头燃烧的烈火。
宫灯静静,疏影交融。
*
明棠与谢不倾解了误会,却没人理会那豁出去好大本事,才终于暗算到谢不倾一回的小小宫妃丽美人。
她被谢不倾一剑斩断了手指,血几乎淌满了半张软榻。
谢不倾走后,她惶然至极,只觉得自己恐怕命不久矣,富贵险中求,没求到这大太监的垂怜,反倒要将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催命的恶鬼手里。
倒不想谢不倾并无要她命的意思,那几个锦衣卫甚至给她的断指草草止了血,免得她因血流不止而死。
之后便没再多对付她,只在她嘴里赛了块儿臭抹布,威胁她不许吵闹,便将她捆成一团丢在角落里。
明宜筱不知这究竟是何意思,又怕又冷,又痛又惧。
她身上的衣裳早被她自己褪去,又没来得及穿上,如今夜里凉的厉害,那几个锦衣卫哪会管她的死活?
所有的活色生香没落到看也不看她一眼的人眼中,倒都在这夜色冷风之中凋零,明宜筱被冻得瑟瑟发抖,连牙关都在打颤。
她自小就是金尊玉贵伺候大的,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头,没捱到下半夜,便冻得昏死过去。
迷迷糊糊里,好似听到看守她的锦衣卫在说话。
“大人的意思是,这人还要不要留着?里头没动静了,好似昏死过去了。”
“你不知道,这是那位放进宫里的人,等闲不能轻易叫她死了,否则还需要你我来看着她?”
“你不早说,你说事关那位,西厂之中谁不知道她不能冒犯!若非如此,她早就该死几回了,不算今日这回,上回在御书房她那行径便该死了。”
窸窸窣窣的,今夜的任务是守人,锦衣卫轻松的很,不免多说了些闲话。
可惜明宜筱就算听见,也入不了耳。
这隆冬夜里冷的可怕,西宫之中无人居住的宫殿更是冷寂,没有取暖的炭盆,更无地龙等物,她冷的要死,后来还发起烧来,迷迷糊糊的,再更多的话就连听也听不见了。
*
雨花台之中却是一片温暖。
此处有温泉泉眼,受这温泉带来的热气滋润,整个雨花台之中一片春意融融,花花草草抽了新芽儿。有几棵小的桃花树甚至打了花骨朵儿。
一如上一回来的时候一样,雨花台幽静非常。
明棠上回没瞧见雨花台的景色,如今一见,才知在大梁国皇宫之中竟还能有个如此精妙之所在。
花树影重重,与外头都好似不是同一个世界。
除却一个刚从元宵宫宴上下来,带着浅浅酒意正要入浴的魏轻。
他才换了衣裳,就被从浴池之中赶了出来,连衣裳都没穿好,满脸的如丧考妣,与周遭的美好之景格格不入。
雨花台之中不只一处净室,谢不倾先将明棠送进了主泉眼“日月池”,这才出来。
魏轻立在庭院之中,瞥了一眼,忍不住撇嘴。
这位九千岁,如今是越发不将皇室放在眼中。
雨花台是御泉,其中的主泉眼“日月池”更是帝后专用,即便如今雨花台被赐给了太妃,又成了魏轻的常驻之所,但为敬天恩,其余人启用温泉时也只去其他的泉眼净室,无人敢去日月池沐浴。
谢不倾倒如同逛自家后花园一般,径直就进了日月池。
只是魏轻又转念一想,整个皇宫于他而言兴许也就和后花园差不了多少,便无话可说了,便只会在原地翻白眼。
他也不系好自己的衣带,双手抱胸,见谢不倾出来了,斜瞥一眼谢不倾:“这是解了毒了,迫不及待又来我这雨花台共度春宵,怎生不进去?”
他说话素来如此混不吝,不过谢不倾今夜也不同他计较。
“清华露,两坛,再带些口味清淡能垫肚子的点心来。”
魏轻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祖宗,您知道您在说什么么?点心好办,但清华露,还是两坛?大半夜的,我去皇陵给您偷两坛?”
清华露是烈酒,更是有市无价的珍稀之物。
这清华露乃是先帝元后亲手所酿,口感绵柔,下肚倒烈,酒意极快上头,不过难得不伤身,甚至还有些养生健体之效,当年也不过只有百余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