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184)
鸣琴有些不解,轻声嘟囔:“关的好好的,怎么又放出来?”
明棠笑了:“自是要她侍寝。先前关她,是为磨她心志;如今再放她出来,是为叫她显现自己用处。”
在阿丽被逮住的第二日,明棠便给她喂了药,她浑浑噩噩的,一点儿也不记得被谢不倾逼问的事情,并不知晓自己已然败露。
明棠也试探过数次,阿丽只记得自己与齐照私通一事败露,因此失宠,被吩咐关在屋中,这正中明棠下怀。
那头的局已然动了,阿丽这颗棋子也冷待够了,正可使用。
情之一字,最好布局。
鸣琴有些不大开心,却也下去安排了,明棠便又寻出先前多制好的“醉生梦死”来。
她没谢不倾那指头功夫,只能借这醉生梦死,叫阿丽大梦一场。
只是看着那药丸子圆溜溜的模样,明棠不知怎的又想起那一夜因阿丽与这“醉生梦死”,与谢不倾生出的浪荡来。
细碎的记忆与画面皆混在一处,明棠红了脸,连忙晃晃头,将那些记忆全从自己脑海之中晃荡出去。
*
阿丽整日被关着,日夜早颠倒了,这个时辰也睡不着,只是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怔怔地思索不知前路的未来。
死寂之中,忽然听到外头锁头被拨弄的声音,阿丽原以为是送三餐的人来了,只欲闭上眼睛装死,却听到鸣琴熟悉的讥诮声响起:“既然醒着,就起来好好洗洗,洗干净你那身肮脏皮子。”
阿丽正不知这是何意,就见鸣琴将手里一套新鲜的衣裳掷到她的身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拈酸吃醋:“真不知小郎君挂念你什么,先前不肯杀你,如今才关这几日,又巴巴地喊我来叫你。”
阿丽一怔,黯淡的眼中忽然迸发出神采来:“小郎,小郎原谅我了?”
巨大的喜悦将她冲得头晕目眩。
鸣琴好似因她这话更生几分厌恶之色,只是冷哼:“谁管你是不是,快些!莫要叫郎君等急了!”
她说着就要走,阿丽也急的厉害,连忙从床榻上翻身下来。
阿丽动作太急,险些跌倒,却全然顾不上自己,只是牢牢地护着那一件新衣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跟着鸣琴往外走。
待她洗漱一新,穿了赏赐下来的衣裳,妆点了妆容,忐忑不安地进了暖房,便瞧见明棠侧对着门口看着手中书卷的模样。
小郎君大抵也才沐浴过,身上有些淡淡的皂角香脂之气,听了她进来的声音,浅淡的一眼便横了过来。
数日不见,阿丽却已然觉得如隔三秋。
这张在她梦中脑海里描摹过千百遍的容貌,如今又在灯下案边,静静候她。
安然,温和,明棠的容貌甚至比她记忆与想象之中还要更盛三分。
这般站着,她甚至有些近乡情怯之意。
明棠的目光并不见得多柔和眷恋,只是看她一眼,与上一回同她相见时差了太多——在她的记忆之中,上一回她爬主子床时,与主子几乎算是抵死缠绵。
见过这双仿佛藏了江南十六州烟雨风流眼染上暖色是何等模样,这般冰寒便更叫人刺骨,难以忍受。
两相对视,明棠的眼并未起一丝波澜,阿丽心中方才热烫涌动的狂喜也一下子冷了下来。
明棠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什么别的,也不曾提起齐照那事儿,好似忘了——不在意的事情,又何必问起?
正是因此,阿丽顿时明白自己终究是失了心意了。
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阿丽自个儿也觉得荒谬可笑。
她几时又曾得到什么心意?
明棠偏宠自小陪着她的鸣琴,亦爱温驯的双采,与她也不过只存些天生的欲意,召她大抵也只是记得她这一身皮囊可口,这才不在意她与齐照如此那般,同在外头眠花宿柳、寻个妓子又有何分别?又谈何什么心意?
阿丽张了张口,想为自己与齐照的事情开脱一二,想与明棠言尽自己已然后悔知道错了,可在明棠澄澈安然的目光下,她只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她张嘴呐呐:“……郎君,奴婢日后定忠心不二。”
明棠哂笑:“是吗?”
这一声反问犹如掌掴,她惭然地低下头,便见明棠斟了一盏茶,推向她的方向:“饮茶,便休息罢。”
阿丽听她声音浅淡,没有一丝温存,心底漫上细细密密的疼痛,却也只能顺从地上去一口饮尽。
于她而言,茶水落肚,便是一夜抵死缠绵。
而明棠却早已经离开,她自己一个人兀自做着癫狂的美梦,眼角却不断有泪划过。
悔之晚矣。
*
翌日,难得是个大晴天。
阿丽自然是见不到明棠的面儿,她醒过来时也只看见鸣琴与双采冰凉不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