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拢玉京春(235)
苏墨的身上一阵阵地发寒,间或掺杂着骨节处隐隐的疼痛,渐渐地就没有了知觉。恍惚中,她好像又回到了叠翠庵。她跟着净慈师太从山上采药回来,乳母为她卸下背篓,疼爱地给她擦着脸上的汗。吃饭时,乳母有时候会像变戏法一样,给她手里塞上一个小小的白馍,那就是她最幸福的日子。
“我想回去……”苏墨迷迷糊糊地说着:“我好想回去……”
士兵们是过来收拾碗筷时,才发现苏墨不对的。饭食一口没动,人却倒在了地上。有个小兵伸手一摸苏墨的额头,烫得吓人。
“赶快去禀告严副将!”另一个士兵道。
“嗯!”小兵一溜儿小跑出了地牢。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谢启暄带着一身酒气来到了地牢。原来,小兵将苏墨高热的事禀告严恺后,正巧赶上慕容琅、谢启暄等人回来。由于今天是慕容琅的好日子,严恺不敢惊动他,只让谢启暄先去地牢给苏墨看看。
谢启暄虽然在宴席上喝了些酒,但人还算清醒,勉强还能诊病。他进了地牢,看着躺在木板床上的苏墨,只听她嘴里不住地说着什么“乳母……回家……”,显然人已经烧糊涂了。
他开了个药方,让士兵照方熬药,给苏墨服下。整整一个下午,苏墨喝了两副汤药,但热度却始终没有退下来。
谢启暄看着阴冷潮湿、往下淌水的墙面,又看了看苏墨身上盖着的单薄的棉被,他一咬牙,让士兵去请将军的示下。哪知,士兵一连跑了三趟,可连慕容琅的面都没见到。谢启暄看着跑得呼哧带喘的士兵,气得一跺脚,转身便出了牢房……
此刻,慕容琅蹲在苏墨床边,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简陋的木板床上,苏墨依然昏迷。她眉头紧拧,脸颊因为高热烧得通红,嘴里不住地念着师父和乳母,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她本就瘦,现在更是瘦得几乎就剩下了一把骨头。
慕容琅自从被刺之后,就再没见过苏墨。现下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他恨不能扇自己两个耳光。他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懦夫、是个胆小鬼——在得知当年事件的真相后,他本应立刻将苏墨从地牢里放出来,然而他却没有。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被自家害得家破人亡的姑娘,如何向她解释父亲当年的所作所为,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是有多蠢,也终于知道了自己是有多想她。他甚至想把苏墨的样子一寸一寸地刻在脑子里,此生都不忘记。慕容琅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轻轻握住了苏墨的手,尽管他知道这样做不对。
冰凉的触感似乎让苏墨有了片刻的舒缓,她以为是乳母真的回来了,紧紧握住慕容琅的手不放,闭着眼哭求道:“乳母,别走,带我回叠翠庵,好不好……”
听到此话,慕容琅一把掀开盖在苏墨身上的被子,双臂将她牢牢抱起,快步走出了地牢……
第119章 推迟启程
苏墨一路被慕容琅抱回了她原来的房间。所幸夜已经深了,无人看到。
御风将谢启暄扛回屋里之后,便去地牢寻主子,却被士兵告知将军抱着苏墨走了。御风一听这话,便猜到主子一定是将苏墨带回房了。他快步飞奔回来,在苏墨房门口,正撞见拿着铜盆出来寻热水的主子。
“回来得正好,去打盆热水。”慕容琅对御风道。
“是!”御风接过铜盆。他如今是“戴罪之身”,哪儿敢多问。
没一会儿,热水便打了回来。御风见苏墨平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衾,但人依然没有醒过来。
慕容琅将巾帕用热水打湿,轻柔地为她擦着脸和手。朔州卫没有女仆,这活儿除了他做,其他谁做都不合适。
苏墨的脸瓷白如玉,但手上却布满了各种细小的伤痕和茧子。慕容琅捧着这样一双手,小心地抚着上面的疤痕红印,鼻子不由有些酸。如果不是当年自家制造的那起冤案,这双手拿的本应是针线、脂粉、香料等女孩儿家的玩意儿,可如今却只有匕首、刀剑,还有马鞭,和军营里的糙汉没什么两样。
御风见慕容琅的面色越来越沉,只得静静地在一旁站着。他现在只希望苏墨赶快好起来,否则他和主子的主仆缘分恐怕也就到头了。
“去我屋里,端几个炭盆过来。”
“泡一壶热茶,看她这样子,应是好久都没喝水了。”
“看看伙房还有什么吃的,先放火上温着。她一会儿要是醒了,也许会饿。”
“谢七开的药方可还在?再去熬一副药来。”
慕容琅一口气吩咐了许多事,御风一一应着。待忙活完,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刚想靠墙歇一会儿,只听慕容琅又道:“等天亮了,你去城里采买两个身家清白、服侍过人的小丫鬟,以后就专门伺候苏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