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的道侣回来了(62)
镜知淡淡道:“落入人手的东西,我不会再抢。”
“哦——”丹蘅故意拖长了语调,“那——好走不送。”
镜知拧了拧眉,困惑地询问:“你要做什么?”
“你是用什么立场问我?是萍水相逢的镜知姑娘?还是我那相逢应不识的死鬼前道侣?”丹蘅偏头,她注视着镜知脖颈上那道伤口,她的刀气中藏着丝丝缕缕的死气,使得那道细微的血口子始终无法弥合。
枯荣刀法,是枯亦是荣,只是她在“枯”字上耗费了更多的心力,她想要花落,而不是见证花开。
镜知好似没听出丹蘅的嘲讽,而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问道:“你会回答谁?”
丹蘅:“……”
镜知又问:“你身上的业障,当真不管吗?”
丹蘅拧眉:“以前也不见你关心,又何必在此刻多问呢?”她站起身走近了镜知,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玉白的脖颈,将一缕缕的刀气拔除,“你走吧,承了你的情,我记得,日后自会还报。”
镜知忽然道:“头发散了。”
在始帝陵中,簪钗崩裂之后,丹蘅只草草地将长发一拢,被水流冲击后那缚发的红缎早不知去哪儿了。
丹蘅无言,她盘膝坐在了石台上,懒得理会镜知。
镜知凝视了丹蘅片刻,她屈膝在丹蘅的身边半跪了下来,动作轻柔地替她打理着有些杂乱的长发。她的十指在墨发中穿梭,动作轻柔而细致,远比丹蘅自己动手还要小心温柔。丹蘅有些昏昏欲睡,她垂着眼眸在想事情,眼前的光影变幻不定,时而是那如冰棱的元绥,时而变成了温润如水的镜知。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丹蘅一把扼住了镜知的手腕,突然间发问。
她要跟元绥一刀两断保持拒绝,可镜知都问她身上业障的事情了,那她问一问也没有关系。
丹蘅的手指很凉,好像一朵雪花点在了手腕上。
镜知愣神,她认真地望着交叠在一起的手,慢吞吞地问:“什么样子?”
“换句话问,你在神魔战场看到了什么?你不是昆仑养的……”丹蘅忽然来了兴致,她兴致勃勃地问,可在即将脱口时,又将那那个不太中听的字眼咽了回去,她蹙着眉思忖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替代的字眼,“道兵吗?”
当七情六欲都被炼化,就算有了人的形体,那也是一件兵器。
镜知低头,声音很轻:“不知道。”
从神魔战场走出来后,她只知道要离开昆仑,离开那让她神魂颤栗的一切。
她是个茫然的失道者,连自己的路都看不清。
丹蘅讶然询问:“轮回了?”
昆仑弟子信誓旦旦说元绥陨落了,兴许她真的在神魔战场死了一次。
那个地方到底藏着什么东西?日后若有机会,是不是该去一趟?丹蘅漫不经心地想着。正当她思绪飘离时,面上忽地一凉,却是镜知将一张面具扣在了她的脸上。
那是一张用红黑白三色彩墨绘制的面具。
镜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丹蘅,近乎失神地喃喃自语:“像,太像了。”
丹蘅不喜欢戴面具,她拨开了那张假面,瞪着镜知,眸中带着三分恼意。
镜知道:“我在神魔战场捡到的。”
丹蘅闻言不怒反笑:“好你个元镜知,你是将捡来的垃圾往我面上扣啊?”
“我、我不是。”镜知伸手将飘落在地的面具捡了回来,讷讷地解释。可这三个字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更何况是在气头上的丹蘅?她懊恼地抿了抿唇,低着头道,“抱歉。”
丹蘅一把将镜知推开。
夜风吹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气息。
“我没有。”镜知的解释有些无力,她缓缓地抬起手,似是想要将面具贴到脸上,可那股莫名生出的警兆让她的手僵硬在半空。丹蘅垂眸望着镜知嗤笑,她半跪在了地上,压住了镜知的手背往前一推。
那张彩绘面具下的眼睛陡然间变得忧郁,好似雪山颠的冰湖。
起伏的苍梧山脉莫名地摇晃了起来,大地震颤,仿佛地龙翻身,大块的山石隆隆地下落。
镜知仓皇地握住了丹蘅的手,将那张面具从脸上取下。
她的面上布满了泪痕。
丹蘅愣神,她盯着镜知细看了好一会儿。只是那长长的睫毛垂下,将那双银灰色眼中的沉静和郁色都遮住了。“抱歉。”丹蘅有些不知所措,她从镜知的手中取来了面具,反反复复地翻转,心中有些纳闷。
这面具看着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啊?至少她戴着的时候没有感触,怎么镜知好端端地就落泪了?
这事儿比看到她在醉生梦死楼里当琴师还要稀奇。
“是你……心上人的遗物啊?”丹蘅只能做出这样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