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后多了个道侣(149)
“湛明真?”
“湛姐姐?”
……
那双金瞳眸光有些涣散,李持盈的呼声已经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了。
她俯身额头紧贴着湛明真,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她怕一张口就是那痛苦绝望的哭声。
“涅槃之种”在半空中飞旋。
“日月种”许是感知到了李持盈的情绪,忽地散发出了一股强烈的渴求。它是由时间催动,而时间之变万千,它渴求的自然是那最美味的时间。它要吞噬的是李持盈身上的旧日时光,是李持盈的一段永不相忘却不得不抛却的记忆。
李持盈很快便做出了选择,她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她伸出手捂住了湛明真的双眼,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面上的悲色。她屈膝跪在了地上,感知着那一道道时光自她的身上剥离,无声地恸哭。“日月种”带走了李持盈的记忆,又为“涅槃之种”的发芽带来了养分。在“涅槃之种”快速地成长中,李持盈因湛明真而生的喜怒哀乐也被带走。过了许久之后,她才面无表情地松开了覆住了湛明真双眼的手,将浑身颤抖的她封镇在了“涅槃之种”生长的地方,她会在这里涅槃。
九嶷剑落在了石上啷当一声响。
剑上的灵性黯淡了几分。
李持盈的
面色惨白,耳畔响起了枝叶沙沙的摩挲声,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来,染红了她的视线,她的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雾。
“一师妹?”
李持盈恍恍惚惚地抬起头,她哑着嗓子道:“多久了?”
“半年。”楚璧垂眸望着元气大伤的李持盈,眉头微微一皱,她伸手将跌坐在地的李持盈拉起,没等到她询问,又自发地说道,“过情关中已经无恙,妖族不见妖主身影,已萌生退意。”
“妖主?”李持盈抚了抚额,半晌后才喃喃道,“她杀了流丹……我已经将她封印了。”
“嗯。”楚璧点头,又道,“你的道侣呢?师尊先前说你在过情关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道侣?”李持盈困惑地望了楚璧一眼。
楚璧一愣,她看着李持盈的惨白的面色,没有再开口打探。倒是在碰见了六师妹的时候,听她唏嘘道:“一师姐的道侣怕是在这一场灾劫中陨落了吧。”
道侣,很容易死。
楚璧想了想,认真地抱紧了怀中的无双剑。
李持盈在这场泼天血雨中踏上了归程。
她一步一步地攀上了长满苔痕的石阶,回到了清修的洞府。
“日月种”只是封锁了她的记忆,而百年的时间又给记忆上了一重厚厚的锁,直到此日再度被撬动。恍惚中她听见了一阵笛音,与记忆中的音律重合,如月夜下的海潮、山间的松涛,在耳畔不住地回响,缠绵而又哀伤。
百年之后,在此重逢。
玉笛在湛明真的手边滚动,她双手拥着膝盖坐在了李持盈的身侧,回想着“涅槃之种”的事情,内心深处有种强烈的不安和忧虑。她记得关外的崖底、记得日月不行,可“涅槃之种”和“日月种”的事情似乎被她给忽视了,直到近日才回忆起。她不是怕李持盈渡不过“心魔劫”,而是畏惧且痛恨那种“一叶障目”的迷茫和失控感。
“湛姐姐……”
低低的梦中呓语惊回了湛明真的神思,她茫然地瞥了眼李持盈一眼,继而心中掠过了一抹喜意。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封印如此牢固,这么漫长的时间中竟没有记忆的碎片流出,可如今李持盈她……是要从时光长河中捞回旧日的光景了吗?
湛明真伸手捏住了一瓣桃花,鼻尖萦绕着极为浅淡的香。
风吹来,悬挂着珠帘撞击在一起,发出了清越的声响。
湛明真兀自凝视着片刻,染着桃花汁的指腹在李持盈的面颊上轻轻一抹,低叹道:“怎么还不醒?若是你连心魔劫都走不出,那我和湛盈留在玉京也没意思了,倒不如早早走了才是。”
兴许是“走了”两个字刺激到了李持盈,那浓密的羽睫终于颤了颤,垂在了身侧的指尖也动了起来,似乎是在适应自己的躯体。湛明真坐在了一旁耐着性子望着她,直到她睁开眼,聚合那带着几分涣散的目光。
“我方才听见你叫‘湛姐姐’了,再喊一声我听听。”湛明真藏住了所有情绪,只余下了肆意和轻快,她掐了掐李持盈的脸,趁着她视线尚未完全聚焦,软语哄道。
“湛姐姐?”李持盈迷茫地开口。
湛明真“诶”了一声,拍了拍李持盈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
李持盈觑着湛明真,彻底地清醒过来了。她抚了抚发胀的额头,正准备坐起身,却又被湛明真伸手给压了下去。她的眼中藏着几分困惑,直勾勾地凝视着湛明真,抿了抿唇,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