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情(98)
中秋在即,宫中为筹办晚宴灯会,阖宫上下都很忙。
师泱回宫之后,一下子不适应,头昏胸闷,在床上躺了两天。所有要皇后筹办的事情,卫若漓全都吩咐,不准打扰皇后休息,交由礼部统一着手办理。
晚宴这晚,天色不算好。月亮隐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除了满朝群臣之外,京中所有官眷也全都会进宫,是除年宴之外最大的宫中盛事,即是家宴,更是国宴。
朝上如今并不太平,卫若漓虽有军权在手,但到底有些势单力薄。以丞相慕容籍为首的一派依旧是隔三差五与她作对。
卫若漓对慕容氏一族留有忌惮,也不过是因为慕容籍手中留着关外十二军的兵权,这十二支关外军,是当年漠关之战时,高皇帝拱手让出去的,后来战争结束后,也并没有收回来,一直就留在了慕容籍手中,这些年来,也早已成了慕容籍的势力。
除此之外,朝中有过半的两代老臣全都站在了丞相一派,其中大多也都是卫若漓父亲,也是高皇帝曾重用的大臣,这些大臣在朝中势力遍布,牵扯甚广。从朝中京官,再到底下各郡各州,牵扯的官员无数。
卫若漓无法轻易动弹他们,牵一发便就动全身,更为严重的,还会动摇国本。
中原除去大梁与南玥之外,西北之处还有戎狄虎视眈眈。她能灭南玥,不是因为大梁有多么强盛,无非是南玥气数已尽,南玥自取灭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所以,一旦她如果逼得太过,惹得慕容籍勾结外邦,届时如果起冲突,最后大概率就是两败俱伤,谁也占不了便宜。
这些厉害从前卫若漓从来没有想过,她父亲高皇帝留给她的,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烂摊子。帝王治国平天下,讲究制衡之术,单独靠着暴|政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当初卫若漓杀卫询,除去恨意加持的缘故,她料定慕容籍不敢轻而易举发兵。她不怕死,敢豁出去一切,可慕容籍却未必。
这场较量,从她登极以来,一直都在暗潮汹涌。
南玥的亡国,卫若漓其实也并未废多少兵力,师姓王朝不堪一击,她直捣皇城,带走了师泱,可师齐终究在外。南玥那些旧部也一直四散飘零,眼下又有集结的趋势,如果届时动乱起来,她是腹背受敌。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有些责任,一旦她扛在肩头,就再也没有办法卸下了。
事情多起来,简直叫她措手不及,焦头烂额。
卫若漓多喝了两杯,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
她坐在上位,神色有些恍惚,下意识偏首去寻师泱的身影,可转头看过去,却发现旁边位置上空空如也。
卫若漓愣了下,拧起眉头问:“皇后去了哪儿?”
旁边宫娥回道:“娘娘更衣去了。”
“有人跟着么?今夜天黑,记得羊角亭里的燃灯点亮些,不要叫她绊倒了。”卫若漓凝望着那空荡荡的座位,淡淡吩咐道。
宫娥:“陛下放心,有由春姐姐跟着。”
卫若漓收回视线,没有再言语。
这两日,她忙着处理朝事,几乎都没怎么和师泱说上话,自从西枫别苑回来之后,明明什么也没有改变,可她却觉得,她们之间,不似从前了。
她没有失忆,从头到尾都在欺骗她,可她却不想戳穿她,只奢望着,师泱能有一点点的真心。
西一长街,师泱喝了两杯青梅汁,一时有些脾虚,准备回璇玑殿躺一会再回去。
由春提着宫灯,一手扶住她,今夜虽是中秋,可天上却不见月亮,因此整条长长的宫道上漆黑一片,风呼呼吹过来,一时叫人凉飕飕的。
师泱和由春朝前走,刚往东面跨进广和左门,斜挑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影,师泱心惊了一跳,立马站住了脚。
她皱眉看过去,借着灯光发现居然是慕容音。
冤家路窄,师泱有些发虚,不愿与她费舌,迈脚就要离开。
可慕容音却不依不饶,连忙叫住了她:“公主,哀家想引你见一个人。”
师泱停住脚,听见她这话不明缘故,有些不耐烦地问:“什么人?”
慕容音凑近,并未回答她,只将掌中之物现在她眼前,随即勾唇轻笑望着她,问道:“公主可愿见上一面么?”
师泱看见慕容音手上托着一枚小小的核舟,瞳孔蓦地紧缩,她抬眼望向她,紧紧抿住唇不语。她脸上有慌张神色,再没了伪装,急声问:“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