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当复来归(GL)(264)
她一度也曾不想爱了,放弃前所未有地离她那么近,近得能彼此交换呼吸。但萧弦没办法,没办法就是没办法,她必须前进,她不能让她的生活变得一点指望都没有。指望指出的方向就是杜可一的方向,如果不能追求到她,那么每天都将变为组成末日的一秒。
“杜可一,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当时回避的态度搞得快疯了。”萧弦第一次以委屈的口气提起当年的事。
“我知道,我故意的。”杜可一笑答。
但在那种情况下竟还能安然享受心动的人,对自己实在太无私了。是的,萧弦虽不敢夸自己的心动无私,她也不反对这个说法,无私的私心,比自私的私心还可怕。
那简直是一种饥渴,逮住杜可一施舍出的任何一点萧弦都可以胡吃海塞。生命的缺乏在萧弦的血液深处嚎叫,嚎叫着,却不能说呼唤;嚎叫可以歇斯底里,可以没有回应,但呼唤不能,呼唤若是没有回应,就会干瘪,就会让发声者羞愧地流泪。
当时的杜可一不知道的是,萧弦的嚎叫与呼唤之外还另有一种痛楚,那痛楚是很清晰的,像她自己因相思而消瘦下来的皮脂下的血管。浑身的血管是棵枝繁叶茂的树,将她叉起来示众,似乎也注定了这场爱情必须经历血腥。
…后来,她们就承认相爱了,杜可一晚了多久承认相爱都变得不再重要。她们接吻,留下专属于她们二人的关于吻的印象。
唇与唇相拥后,便不再是唇,幻化成一句话,一串音符。她们每触碰一次,那话就被重复一次,她们的唇触碰多少次,世界上就产生了多少种语言,谱出多少支曲。
杜可一,25,萧弦,27。她们的二十五七,接过几次吻,上过几次床,就以为什么都给把握住了。能从自己身上找到的,有的,没的,她们统统一股脑给了出去,她们知道这会让一切都显得比较廉价,但她们谁也不在乎。床上的情话说得好像忠贞起来自己比谁都发狠,拳头捏紧,准备同一切反对势力抗争。
她们没被生活的重压消磨完的情感如此过剩,需要随时随地为谁消耗,并以此保持正常状态,继续表面平静的生活。
猝不及防,爱情在两个女人的人生中陡然变得那么必要!这爱向外疯狂地生长出枝节,正值青春年华,那些枝节带刺也含香,突破,膨胀,已经让她们合拢在一起的手快要抓握不住了。
她们因此都放过一次手。
没办法了,她们手掌里那点单薄的血肉,无法继续滋养这样一股已经生长到异样甚至可怖的爱。躺在床上继续回忆,两个人更加难以入眠。手的用途自打那次放开后便锐减了一大半,笨拙平常,退化成哺乳动物几乎都有的前掌。她们也因此而匍匐地生活,怀着各种各样的愧疚抬不起头来,对你,对她,对自己。
“真是黑暗啊那段时间,萧弦,你这个混蛋,我可是时时刻刻都想宰了你。”杜可一忽然笑骂了一句,她已经搞明白是什么时候她们的爱情真正与其他任何一种爱情无异。
“要是被你宰了,也划算。”
萧弦笑。她记得,那首歌,我放手,我让座,假洒脱,谁懂得我当初多么不舍得?太爱了,所以我,没有哭,没有说…
但有幸等到爱情即将开花结果,我们竟相约般地重逢。苦难总不能只逮着两个人穷追猛打吧?趁两个人手上的伤疤都没来得及结痂就赶紧重逢,血淋淋的,接受缝合。
长期注视血肉模糊的伤口实在太残忍。
“所以快睡吧,明天忙着呢,新娘子。”萧弦说。
“新娘子,你也赶紧睡。”杜可一吻了吻萧弦的手,很深情地继续道:“给我唱首歌吧,好吗?”
“好。”
“谁能够将,天上月亮,电源关掉?它把你我,沉默照得,太明了…”
“关于爱情,我们了解的太少,爱了以后,又不觉可靠。”
电台情歌,现在失眠就应该听听电台情歌,虽然也不那么适宜。
“你和我看着霓虹,穿过了爱情的街道,有种不真实味道…”
愚昧
萧弦和杜可一的两张脸,再怎么抬也抬不上年轻去,再怎么贬也贬不到丑陋之下。她们起床后仔细洗漱,相约似地盯着镜子傻看,同自己重新认识一认识。
杜可一对着镜子笑,这在萧弦看来像是做实验,萧弦继续看杜可一脸上的细小皱纹,它们正作证她笑得依旧明朗。虽然这明朗与十年前比起来多了些被动,少了些不假思索,带上中年独有的敏感却并无预想中成熟。
多愁善感中的每一个字都占据了杜可一性格的巨大版面。她是一种始终在流动的人,思维多,愁绪如麻,感情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