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当复来归(GL)(224)
这一切固然可恨,萧弦很快又平稳了下心态,她还没有意气用事到面见那位舅舅时,也会心怀不甘的地步。
“二姐,你们来了,快进来,都收拾好了!”
现在站在萧弦眼前的是一个满面堆笑皮肤黝黑的男人,一个标准且朴质的农民形象。杜可一先喊了他一声舅舅。同样是五十来岁接近六十,他看起来却比妈妈苍老太多,甚至比爸爸还要饱经生活的残酷。萧弦看着他如此热情,猛然回忆起他还要辛苦下地干活,心不禁揪了一下。
然后萧弦无法想象出自己应该唤他作什么,竟有些害怕起来,她暗念自己能不能不要与舅舅继续照面…
“啊…你是…”男人与其他家人寒暄完后,一抬眼,自然而又被打断自然地问起萧弦的身份。
“我……”
“我是…”灯光有点昏,但萧弦能看清舅舅那双闪亮的眼睛,盯住自己了。
“她是我的伴侣。”
杜可一于下一秒挡在萧弦身前,对着男人说到。她的说法比较巧妙,强迫人去理解反应,也为妈妈他们转移话题争取了机会。妈妈叫舅舅帮她拿一下包,舅舅便没再继续追问萧弦的身份…身份…一周前她们忧虑的那个问题又回来了,或者说它一路尾随至此,萧弦隐隐地开始发汗。
走进院子,两层小楼的灯都开着,典型的农家小楼布局,但由于建成年久,没有呈现出那种因土洋结合得十分失败而产生的割裂感。萧弦还在想如何介绍她自己。如果只闷头沉默,而不主动讲解自己那就太不礼貌了,没有一个确切身份归属会让人不自觉地紧张心慌。
其实萧弦早和杜可一对过词,就说她们是彼此的伴侣,如果有人还要追问,那就笑笑不再回答吧……
笑得多么尴尬。
但萧弦不想管了,她跟着杜可一进入房间放好自己和爱人的东西后,又继续回到客厅与舅舅会面。诚如杜可一所说,她仅仅是来看风景的,其他的爱咋咋地吧。不知道也不关心,她只要自私且自由地同杜可一待在一起就好。
“诶,这个幺女是哪位来着?”舅舅果然又把这个话题拎了出来,萧弦光鲜的模样引起他无限的好奇心。
“舅舅好,我是杜可一的伴侣,今年回家过年来了。”这次萧弦主动且轻松地介绍自己道。
“哦……”
男人似乎理解了,似乎更是知趣地没有再追问什么。客厅中瞬间安静了半分钟,但萧弦觉得自己在这半分钟里已然适应了这种游走在归属感之外的自由体验。她又恢复了素常就拥有的孤勇,退出人群的凝视,对大部分不那么亲密的人,维持表面关系即可。
她为什么要对人阐述她自己呢?是的,这很没礼貌,但当世界逼着你做某件事时,能有不做它的权利,才算拥有了真正的自由。
况且,礼貌也绝非时时必备的需要。
纸飞机
“弟妹她们已经睡下了吗?”彭丽问舅舅。
“嗯,明天还有活呢,二姐你们明早好好休息,厨房里有现成的食材。”
“好,你也早点休息。”杜正威对舅舅点头。
既然杜可一她们回来了,舅舅也就不打算继续住在这房里。他和爸爸一块再吸了支烟后便自行回家,不多打扰更不继续叙旧,他明天天刚亮就得起来务农。舅舅表示要离开,正合了萧弦的意,她已经在沙发上如坐针毡。听着长辈们谈话,尽量不搭腔但也不走神,舅舅浓重的乡音萧弦听不完全懂,却意外觉得很有味。
可能出于萧弦也爱听杜可一的方言吗?那种娇娇黏黏的南方话,语气词多,细的细,俏的俏。
“来吧,我们去洗漱。”杜可一叫萧弦,还是用的普通话。
“好。”
萧弦有点可惜着杜可一从来不对她讲方言。
杜可一和萧弦住二楼,走进洗手间,这逼仄的小房间莫名地唤起了萧弦心中某种,自己好似被揣进口袋里的幻觉。她想到自己过去在英国避难时最开始住的那所房子,虽然同样很小,却从来没有给过她这种感觉。她不自觉地仰头看天花板,并未觉得低矮,甚至看得出天花板比城市里大部分房子建得高。
可能是灯光的缘故,一个坠在电线尾巴上的圆灯泡放出黄光,黄得有点和腐烂的杏子类似,萧弦眨眨眼睛,又觉出它像安康鱼的诱饵。
“怎么了?环境不适应吗?条件比较简陋。”杜可一正在用温水洗脸,从镜子里看到萧弦静静地在思索着什么,还以为她不满意。
萧弦摇摇头,笑说:“洗手间本就是个实用大于修饰的地方,能用就行,我不在意这个。”然后再轻轻地耸肩。
她们今天都没化妆,洗漱也不耗费时间。可以说她们已经很少化妆了,反正自己面前又没镶镜子,时时盯着看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