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雪(322)
她们,都安好。
东方离最后还是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帘星坞也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后来夜离雀终于问明白了一切,颇是得意地将脸颊凑了过去,像漪漪讨要奖励。她这个师父,想来做得很好,教出了一个好徒儿。
沈漪现下可不是一个人了,每次夜离雀趁她养伤难以反击“欺负”她时,沈漪总能逮到空隙,扬声呼唤阿姐,“阿姐,夜离雀欺负我!”
夜离雀就是性子再不羁,也不敢当着沈涟的面造次,只得将这些债一笔一笔地记下来,反正她总有机会向沈漪一一索要。
沈涟将一切都看在眼底,虽说想到阿离,她的心会微微酸涩,可也只是酸涩。夜离雀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可望却不可及的梦。她是比漪漪先认识她,可感情向来是不讲“先来后到”的。倘若当初她没有对阿离说,她们是一家人,兴许阿离会对她有另外的情愫吧。
况且,她寿数有限,何必争这些留不住的幸福呢?
即使不能彻底放下那些情愫,她也可以掩藏这份真心,埋葬在心房深处,总有一日会随着她的离世,消失得干干净净。
成全,有时候也是一种解脱。
阿离当她是阿姐,那她便当她的阿姐,享受独属她一份的宠爱与疼惜。执着是苦,放下虽难,却也不是做不到的事。
阿离与漪漪都幸福,她寿终之时,便能走得了无牵挂。
冬雪过去,自是春暖花开时。
三月初,晴好了数日的天幕覆上了一层阴沉的雪云。碎雪飘下,落在今年最后盛放的红梅之上,衬得红梅鲜红得似是要滴出血来。
雪花安静地飘落庭中,像飘絮,像杨花,像被打碎了的月光。
她们在帘星坞的北边栽种了一株桃花,在桃花树下埋了一坛女儿红。
今夜沈涟的心情似是不错,她将那坛女儿红挖了出来,又特别烧了一桌子好菜,邀了两人过来,饮酒赏雪。
兔笼里面的那八只小雌兔正在酣睡,平日里就喜欢闹腾的小黑与小白自然静不下来。闻到了佳肴的味道,小黑与小白早就蹲在桌边等候,小尾巴摇个不停。那日市集上只遇到售卖这两只小狗的贩子,于是帘星坞便多了这两只狗崽子。
“坐好,谁不乖,我就磨刀……嗯!”夜离雀坐下之后,对着小黑与小白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两只狗崽子哪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是主人逗她玩,小尾巴摇得更欢快了,甚至还“汪汪”地赛着叫了起来。
夜离雀皱眉看向沈涟,对付聒噪的人她有办法,可对付聒噪的狗子,她是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如此可爱的两只小犬,她是肯定下不了手的。
沈涟一手抱起一只,放在了膝上,轻轻地顺了顺两只狗崽子的毛,两只狗崽子舒服地趴在她温暖的膝上,便安静了下来。
“不愧是涟姐姐。”夜离雀赞许道。
沈漪忍笑不语,这讨厌鬼确实招人讨厌。
沈涟微笑抬眼,将放在边上的一个盒子递了过去,让她们两人一起打开。
两人好奇极了,当即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一块红帕子,沈漪拿起展开,竟是两块绣了并蒂莲的喜帕。
“阿姐?”沈漪惑然看她。
沈涟对着两人摊开手掌,无声唇语道:“手。”
沈漪耳根微烧,她知道这事一定是瞒不过阿姐的,没想到阿姐竟然早就知道,甚至还给她们准备了喜帕。
她递过了手去,余光悄悄打量身侧的夜离雀。
夜离雀倒是坦然,早就把手伸了过去。
沈涟将两人的手掌交叠,双手合握,继续无声唇语道:“今夜。”说着,她笑着看看夜离雀,又看看沈漪,把妹妹交给阿离,她放心。
夜离雀虽说窃喜,却小声嘟囔道:“会不会……仓促了些?”
沈涟摇头,今日是个好日子,她为了今日准备了许久。吹吹打打不过浮华,真心真意比什么都珍贵。
夜离雀看向沈漪,“漪漪……可以么?”
“阿姐都发话了……”沈漪含羞垂首,只觉夜离雀的掌心烫了起来。
“那……”夜离雀高兴地看向沈涟,“涟姐姐……”
沈涟又摇头,示意她说错话了。
夜离雀转得极快,当即改了口,响亮地唤道:“阿姐!”
沈涟一瞬红了眼眶,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家里已无爹娘,她便长姐为母,为她们证婚。她暂时把小黑与小白放了下来,起身将一块喜帕罩在了沈漪头上,转身又将另一块罩在了夜离雀头上。沈涟牵住两人,缓缓站起,虽说没有法子出声高唱那些耳熟能详的祝词,可江湖儿女其实不用那么拘泥礼数。
对于沈漪与夜离雀而言,能得到阿姐的允准,已经是莫大的幸福。她们可以不拜天地,却不能不拜沈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