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75)

作者:于欢

“…”李忱楞了,就好像是自己因为两壶美酒而被人卖了一般。

“还是娘子性情豪爽。”家奴识趣的眯眼笑道。

李忱便道:“搬到楼廊上去吧。”

“喏。”

青袖看着苏荷手中的酒,“娘子,您就这么把李郎君给卖了吗?”

“这怎么能叫卖呢,”苏荷反驳道,“她自己也说是笔不错的买卖,总归是要作画的,在哪里画不一样呢,还能平白得两壶美酒。”

“可是以李郎君的身份,若是不肯作画,他们应该也不会小家子气把酒拿回去的吧。”青袖一本正经的说道。

酒到唇边,苏荷楞了楞,紧接着便略过了青袖的话,尝了一口美酒,十分陶醉道:“灵溪…南方的佳酿,连名字都取得这般好听。”

她放下杯子,而后才开始回答,“我可没有强人所难,能举办这样规模的消寒会,可见主人的实力,看雍王那并无敌意的样子,怕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呀,”青袖端详着苏荷,“娘子何时如此了解李郎君了,竟连李郎君这般深的心思都能看透。”

“青袖。”苏荷扭头道,“再胡乱说话,我就把你扔进曲江里喂鱼。”

“呜呜呜。”青袖装作一副可怜模样,拽着苏荷的衣袖,“难道娘子有了夫君,就不爱小奴了吗,娘子可是信誓旦旦说过,会保护小奴的呢。”

苏荷与青袖自幼一起长大,便熟知她那顽皮的性子,于是伸出手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呀。”

王元宝的家奴在李忱身侧伺候笔墨,曲江池的冰面上,李十二娘子正持剑翩翩起舞,李忱摸了摸作为贡品极为珍贵的蜀纸,这样的纸张,她平常都不舍得拿来用,李忱提起笔,照着江中开始作画。

这一幕,被曲江池畔的众多文人以及王元宝的门客瞧见,于是引来了议论。

他们议论的并非是李忱,而是伺候笔墨的家奴,“那不是王公身边的门客,钱仲文吗?”

听着楼下的议论声,李忱一边作画一边问道:“某已经提笔了,仁兄也该自报家门了吧。”

那家奴起身,抱合衣袖弓腰,“在下钱启,字仲文,见过雍王。”

“读书人。”李忱说道,“怎么投身于商贾身侧了。”

钱启摇头,复又跪坐下,“钱某早年应试,多次不中,年初冬入京,欲再试春闱,恰好遇见王公设宴招待。”

“你有才华,迟早会高中的。”李忱说道。

“仲文身侧的是谁?”楼下议论不断,“怎从没见过此人。”

“竟能让仲文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为之研墨,怕是来头不小。”

没过多久,曲江池上的鼓声停歇,蜀纸上的画也已收尾,李忱放下笔,将其给了钱启,“没带章出门,就这样吧,替我谢过王公的酒。”

钱启拿起画作,连连赞道:“大王的画,与褚公的画若放在一起,旁人怕是难辨。”

“老师的画,除吴道玄之外,为当今第一,我又岂能与之相比。”李忱说道。

钱启将画小心翼翼收起,“多谢。”

很快,所有人都被李十二娘精彩的剑器舞吸引,她从皮鼓上飞下,将事先备好的绸缎,扔至曲江池东西两侧的楼上,由楼上接应之人绑定。

而李忱恰好就跪坐在东侧酒楼的楼廊上,许是李十二娘扔偏了位置,使得旁侧楼廊上的人没能接到,飞到了李忱所在的位置。

缎头处绑着一块实心的小球,因此才能远抛,就在快要打到李忱时。

忽然,楼内飞出一道白色的身影,拽住了李忱的衣领,随后将人往身后一拽,落入怀中,紧接着便用另外一只手握住了差点砸到李忱的缎头,吓得众人虚惊一场。

而在曲江楼观看这一幕的王元宝,更是吓连魂都差点丢了,“这个李十二娘,老夫花重金请她来,她是想把老夫害死吗。”

作者有话说:

青袖是戏精,可可爱爱。

第56章 长恨歌(十)

好在蜀锦制成圆领袍的盘领十分结实, 在向后用力拉扯的情况下衣襟只是变得褶皱,那珍珠扣也未散开。

文喜见到这一幕,差点连下巴都惊掉了, 他瞠目结舌的看着楼廊上的二人, “乖乖。”

“你这般惊讶做甚。”青袖不理解道,“我家娘子可是救了雍王呢。”

“不是, ”文喜又道,“要知道, 我家郎君可是最讨厌别人近身,还拉扯他衣裳的,尤其是衣领, 侍奉这么多年, 就是贴身的侍女也不曾,郎君竟不生气, 真是奇了怪。”

“生气才奇怪呢。”青袖也道,“这还没大婚就如此生分,要是成了婚, 想让我家娘子守活寡不成?”

“…”

而楼廊上躺在苏荷怀里的李忱倒是十分镇定, 她脸色如常, 伸手将自己的衣服抚平,随后看着冰面上的李十二娘。

苏荷将红绸缎绑在了栏杆上, 询问道:“没事吧?”

李忱摇头, 心里却对适才的一幕犯起了嘀咕,“被认出来了吗。”

楼底的宾客吃惊的看着李忱与苏荷二人, 消寒会上没有高官, 因此认识雍王的人不多, 认识苏荷的也就更加少了。

“这小娘子, 是什么人,竟有如此好的身手。”那群颂歌的文人,倚在栏杆上纷纷揣测。

“看她身上的穿着,非富即贵,又有这般身手,恐怕是哪家勋贵将门之女吧。”

“那位跪坐的郎君呢?”

“少年郎模样,气质出尘,适才遇险,无丝毫惊慌之举,绝非池中之物。”

演出还在继续,李十二娘踏上红绸,在空中翩翩起舞,这一幕,令众人惊叹。

李十二娘的舞姿优美,很快就让众人将适才的失误所遗忘。

只有苏荷还在关心着李忱,“两座楼之间隔有数尺远,凭她习武的功力,是不可能偏差得如此大的。”她看着吊在栏杆上的绸头,坚硬无比,“这般远的距离,若是砸到人…”

“她当然不是失误。”李忱说道,“恐怕,她知道你的存在。”

“什么意思?”苏荷不解。

“一会儿就有答案了。”李忱盯着红绸上的李十二娘。

半刻钟后,李十二娘福身离场,宾客纷纷鼓掌呐喊,而今日仅为李十二娘一舞所作诗词便多达上百首。

而李忱说的话也很快就灵验了,李十二娘演出完之后就被雇主王元宝叫到了曲江楼。

王元宝很是生气,虽说他有万贯家财,可终究是士农工商中的最底层,岂敢得罪还在士之上的统治阶层呢。

“你知不知道你适才差点砸到了谁?”王元宝指着楼外怒吼道。

“王公的贵客,奴家自然知道。”李十二娘不卑不亢,“然曲江池宽广,搭建那绸台,是王公非要奴家如此做的,好博那些文人眼球,奴家又岂能做到万无一失。”

文人雅士多好神仙之道,王元宝便投其所好。

“你还有理了,竟如此与我说话。”王元宝怒道。

“这消寒会,我本是不想来的。”李十二娘走到一旁,竟不顾王元宝眼里的愤怒而坐下,“是看在钱郎的面上才答应演出。”

“你!”王元宝被她激怒,“老夫纵横商场数十载,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舞姬。”说罢,他便想要动粗。

岂料李十二娘一个转身,反手将他一掌推到了胡椅上,紧接着便拿出了匕首抵在他的脖颈前,“王元宝,你是长安富商之首,我敬你一声王公,但莫要以为,女子就是好欺负的。”

王元宝本想喊人,但匕首已经到了命脉之处,他便吓得求饶了起来,“娘子,您砸的,可不是一般人,这满园宾客中,唯有他,是不能得罪的。”

李十二娘收回匕首,“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会去赔罪的,他是聪明人,自然不会迁怒到王公身上。”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曲江楼。

李十二娘连衣着都未更换,依旧穿着那身单薄,由轻纱制成的舞衣,她走在临江的飞廊上,轻柔的披帛随风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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