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318)

作者:于欢

“姑母。”李淑换回黄袍踏入绫绮殿,见孝真公主不搭理自己依旧收拾着行礼,于是屏退殿内的宫人,凑近了一些,“姑母。”

“姑母,”李淑一把抓住孝真公主的手腕,“淑儿知错了。”

“陛下怎么会有错呢。”孝真公主抽出自己的手,继续收拾,“妾身只是一个外人,不宜居住在大内,还请陛下高抬贵手,放过妾身。”

听到孝真公主略带责怪的语气,李淑只得连连道歉,“我知道姑母是因为林辅国与雍王叔的事在埋怨我。”

“但是于朝恩与林辅国必须死。”李淑又道,“先帝在时,正是因他二人作乱,无端杀害功臣,我若留之,岂不也成了无道之君。”

“陛下想杀便杀吧。”孝真公主继续冷道,“陛下长大了,是皇帝,妾不过一妇人,岂敢多言。”

见孝真公主执意要搬走,李淑便强硬的拦住了她的手,随后还不等她反应,又拦腰将其抱起,“朕不让你走!”

孝真公主心中一惊,伸手轻推着李淑的胸口,撇头说道:“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姑母觉得我要做什么?”说罢,李淑遂将孝真公主抱至榻上,用手死死按住了孝真公主的的手腕。

“陛下,妾与陛下身份有别,还请陛下自重。”

李淑随后起身,“到底要怎么做,姑母才肯原谅?”

孝真公主看着李淑,提出要求道:“妾要南衙十六卫。”

作者有话说:

北衙和南衙,是禁军与府兵,二者相互制约。

第235章 风定长安(九)

作为制约北衙六军的南衙十六卫, 遥领天下折冲府,虽在节度使的设立下有所削弱,但仍作为京师驻防的重要兵力。

所以李淑再听到这个要求时, 眼里充满了犹豫, 孝真公主见他如此,遂起身继续收拾。

面对执意要走的孝真公主, 李淑有些着急,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好。”遂以南衙十六卫作为刺杀林辅国收归北衙六军的补偿。

如此,孝真公主的心情才好转了许多,然而这几件事已在她的心中蒙生了不快, 姑侄二人表面虽和好, 但孝真公主心中的芥蒂仍在。

李淑已不再像少时那样依赖于自己,权力会改变一个人, 如果等皇权巩固之后,她不知道是否会出现先帝朝那样的事,原本亲密无间的姑侄二人最后兵戎相见。

几日后, 在铲除了几大宦官之后, 李淑并没有等来李光必的入朝。

——紫宸殿——

便殿内, 李淑看着进奏院的奏报沉默了许久。

“临淮郡王李光必病逝于徐州。”

李光必的长子带着年幼的弟弟着丧服入京报丧。

“李卿正值盛年,为何突然…”

长子跪伏御前哭啼道:“先帝时, 父亲为于朝恩所谗, 拥兵徐州不敢入朝,朝廷便以为父亲要谋反, 父亲声名受损, 终日茶饭不思, 愧恨成疾, 等到陛下的诏书时,父亲已经…”

长子大哭,“父亲临终前只说了一句话。”

“臣李光必,此生无愧于大唐与陛下。”

李淑坐在御座上呆滞了许久,这位平定叛乱,收复山河,名藏太庙,绘像凌烟阁的大功臣,最终却落得一个抑郁而终的下场。

“是朝廷有负于你父亲。”李淑说道。

应德元年夏,临淮郡王李光必在徐州病逝,李淑下诏辍朝七日,追赠司空、太保,谥号武穆。

并重用其子,以其长子担任左金吾卫中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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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九原——

时隔多年,李忱再次踏上了前往朔方的路途,在这片原本贫瘠的黄土地上,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这里没有长安的繁华,同样也没有长安的勾心斗角,有的是浴血奋战的边军,一腔忠勇。

苏仪回到了九原养伤,那次战争落下的病根,让他再也无法持刀作战。

李忱回到九原便去拜见了这位岳丈,但没过多久就被苏荷拉回了房中。

苏荷卸下铠甲,同时也卸去了所有防备,李忱推着轮车在屋内张望。

苏荷的梳妆台前,静立着两个木偶,这么多年过去,苏荷一直将它们带在身侧,从长安到行营,再到现在安定的朔方。

李忱看着两个随主人安定下来的人偶,此刻也如同她们一样,再不用随波逐流。

将李忱留在京师当做人质的几年里,苏荷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当那封李怏伪造的家书送到朔方时,苏荷心中的愤怒更加。

自古帝王多疑,她不敢想像那几年,李忱在长安所遭受的摧残与折磨有多痛苦。

甚至当探子将京城消息传回时,苏荷都不敢去听,她害怕自己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而今终于,重聚的二人获得了短暂的安宁,对于苏荷来说,李淑对李忱的信任,她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不但亲自护送李忱离开长安,并将整个朔方都委托给了夫妇二人,这份信任对帝王而言,是少有的。

卸甲之后,苏荷特意拉着李忱去沐浴更换了一身衣裳,做完这些,又在镜台前精心打扮了许久。

李忱静坐在屋内,推着轮车靠近道:“这是要出门吗?”

面对李忱的疑惑与不解人意,苏荷停下手,有些幽怨道:“难道我就不能打扮打扮,给自己的夫君看吗?”

李忱看着苏荷的双眼,呆滞了片刻,不等李忱说话,苏荷遂起身,一把坐在李忱身前。

低头挑起李忱的下颚,认认真真说道:“我既可为士,为知己者死,同样也可以为悦己者容。”

夹腰而坐,让李忱瞬间红了脸,苏荷随后俯下身埋怨道:“你数数,自打成婚后,有多少日是重逢的,又有多少是离别。”

“阿珺一直在长安,与我分离了这么久,难道就不想我吗?”

“我可是…”苏荷抚摸着李忱的脸庞,满眼担忧的说道,“快要担心死了。”

暮春的风吹过北方的高山,冰雪消融,溪流顺着山间的沟谷流出,林间的小鹿,在溪边低头饮水,饱尝甘泉之后,欢呼雀跃着蹦蹦跳跳的进入了密林深处。

“也快,”时隔多年终于重逢,让饱尝思念之情的苏荷很是激动,“想你想得要疯掉了。”

苏荷的话,深深触动了李忱,“怎会不想念呢。”李忱伸出手搂住了妻子,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苏荷用双手勾着李忱的脖颈,多年积攒的思念,在久别重逢的这一刻终于无法压抑,分离后的补偿,便是这一场抵死缠绵。

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互说衷肠与思念。

暮春时节的风,带着些许夏意,它穿过北方的大山,向南方的平原席卷。

春潮过后,渭水暴涨,从山间溢出的溪水犹如洪水猛兽,哗啦啦的注入河床,滋润了干涸已久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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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德二年春

长安城就像围绕它的八水,在新帝的治理下,散发着勃勃生机。

先帝冤杀的武将被一一平凡,其后人也都因恩萌而入仕,不到半年,各方忌惮宦官谗言的割据势力便纷纷归附朝廷。

由于李淑已近而立之年,与皇后崔氏成婚多年,却一直无嗣出,一个新的难题再次摆在了皇帝跟前。

宗室、群臣皆知皇帝与孝真大长公主之事,只是碍于孝真大长公主有辅佐之功,故而无人敢有说辞,然而皇嗣事关国本,国本未立,则众心不安,于是纷纷上奏请求纳四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填充后宫,繁衍子嗣。

当初娶一个崔氏,李淑都是百般不愿,认为自己会辜负了女儿家,而今群臣要求再立妾侍,李淑又怎会愿意。

于是便在常朝的宣政殿上,当众驳回了众臣。

国本未立,宗室诸王虎视眈眈,同时也会因觊觎储君之位,而形成党羽之争。

宰相们见无法劝说皇帝,遂一同至光顺门外上表于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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