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178)

作者:于欢

陆善面对张国忠派人暗杀,所做的应对之举,使得皇帝对自己的忠心深信不疑,更加认定张国忠所言,是因私怨。

面对皇帝的安抚,陆善哭的更加难过了,他跪伏在天子的膝下,“阿爷,儿的护卫,都是跟随儿上过战场的功臣,他们没能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己的族人箭下,儿有愧于他们。”

对于张国忠的做法,皇帝自然是不满的,但如今他需要倚仗张陆二人,这中间的平衡,他自然不会轻易打破。

于是皇帝对待陆善更加亲近与信任,为了补偿了陆善,便赏赐了数万番邦进贡的珍宝,并打算秘密加封他为宰相。

作者有话说:

第130章 长恨歌(八十四)

是夜, 皇帝密召宠臣,驸马都尉、翰林侍诏张柏兄弟起草制书,欲以陆善立下军功之名加同平章事衔, 拜为宰相。

然而当制书被秘密送到政事堂审核时, 皇帝此举却遭到了张国忠的反对,宰相有封驳之权, 然而张国忠不敢忤逆帝命,于是连夜面见皇帝。

飞霜殿内烛火摇曳, 皇帝佝偻着身体,脸色阴沉无光。

“圣人!”张国忠扑通一声跪下,他知道行刺败露之后, 皇帝必然已经知晓是自己所为, “臣自知有罪,不敢奢望圣人宽恕, 然而今日翰林起草制命一事,恕臣无法加盖相印。”

“你?”皇帝伸出手。

张国忠再度叩首,“陆善虽有军功, 然他身为胡人, 目不识丁, 怎能成为我大唐的宰相呢,如果明日制书下达, 那么异族又将如何看待我大唐, 宰相乃是百官之首,用胡人担任, 恐四夷有轻我大唐之心。”

皇帝细细思考着张国忠的话, 就算自己强行要加封, 但若没有政事堂的加盖, 制书便不能奏效,他挥了挥手,扶着额头说道:“是朕糊涂了。”

“陛下要相信,臣永远都不会背叛陛下,臣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如果说章公是为了大唐,那么臣就只是为了陛下,章公是唐臣,而臣,仅为陛下之臣子。”张国忠郑重叩首道。

张国忠的话十分奏效,已至暮年的皇帝,便是需要像张国忠这样只忠心于自己的臣子,而非章寿那样的忠于国家与朝廷的大臣,虑再三后,皇帝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所不妥。

“张卿说的对,宰相乃文武百官之表率,用胡人,且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武将,的确欠妥,朕老子,行事过于草率。”皇帝旋即将张国忠扶起,“幸而有卿,提醒了朕,否则制书如下,就再难收回成命了。”

“此事圣人没有告知东平王吗?”张国忠问道。

皇帝摇头,“是朕密召两位翰林侍诏起草送至中书、门下省的。”

张国忠遂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可当做没有发生,若是圣人想要安抚东平王,可赏宰相以下的其他官职或者头衔。”

“陆善已爵至郡王,又为三镇节度使,依卿看,赏陆善什么官职为好?”皇帝坐下来,耐心的询问着张国忠,至于行刺之事,早已抛诸脑后。

“国朝官制,以三省长官为宰相,三省又有左右副官,其中尚书省有左右仆射,高宗时,以仆射加同中书门下三品,方可入政事堂议事,而至中宗、睿宗时,又有不加同中书门下三品,也不参与议政的的尚书仆射,至圣人当朝,左右仆射再不加同中书门下三品,虽官阶之高,然非宰相之列。”张国忠奏道。

皇帝听后细细思索了一番,“卿是说,用仆射一职,代替宰相?”

“仆射乃尚书省之副,已是高官,那些寒门学子苦读多年,都未能登此,圣人赏东平王仆射官职,东平王应当满足与感恩才是。”陆善说道。

皇帝听后摸着长须点头,“就依卿所言。”

天圣十三年,正月,皇帝携还宫,欲拜东平郡王陆善为宰相,遭到右相张国忠阻止,遂加封陆善为尚书左仆射。

正月十日,又赐陆善未曾封赏官职的两位儿子三品官与四品官。

然而皇帝欲要秘密加封陆善为宰相而中止的消息,不知因何而走漏,所以当仆射的封赏下来之后,陆善感到很是不悦,也让他感知,只要有张国忠在,自己绝不可能成为宰相,而皇帝明知张国忠的行刺之举,却不加以惩罚,这使陆善很是记恨,其野心也进一步加大。

封赏下来之后,陆善进宫谢恩,并借此机会向皇帝求要官职。

“臣深受圣人信任与恩宠,今升至仆射,高官厚禄,无以为报,臣为胡人,自小生长于草原,最善驯养之事,故而臣请兼领闲厩、群牧使,为圣人驯养御马。”陆善跪伏于皇帝膝前请命道。

“哦?”听到陆善既然愿意领这等苦差事,皇帝大为惊讶,“卿可知,闲厩马有万余匹,此外还有骆驼、巨象,以及供时狩的雕、鹘、鹞、鹰、狗,五坊,皆归闲厩使所管,其中事物繁杂,甚是操劳。”

“臣不怕艰辛。”陆善回道,“臣是孤苦之人,生长于草原,幼时以替人放牧为生,没有人比臣更懂怎样饲养一匹好马了。”

皇帝便大笑道:“好好好,卿既有此心,朕也不能驳了你的愿。”

天圣十三年正月二十五日,皇帝又加封陆善为闲厩、陇右群牧使。

翌日,陆善又进宫求兼群牧总监,是月二十七日,便又加兼知群牧总监事。

在极短的时间内,一连加封数次,这样的恩宠,已经远超任何一个臣子。

群臣皆知,陆善要此马政之职,绝没有那么简单,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提醒皇帝,

当陆善顺利得到这些官职后,又向皇帝奏请,以御史中丞温冀为兵部侍郎、闲厩副使。

皇帝面对陆善的要求,竟全部应允,未久,皇帝下诏任命温冀为兵部侍郎、兼御史中丞、闲厩副使。

陆善此举,也彻底暴露了温冀是他在朝廷所安插的眼线,这也让张国忠明白皇帝派遣中使前往范阳之事,乃是温冀通风报信,张国忠遂与温冀交恶,欲借事铲除。

陆善得监牧之权后又夺马牧,与温冀狼狈为奸,利用职权,暗中将可以作战的好马挑选出数千匹,命亲信饲养偷送至范阳。

然而无论张国忠如何劝谏,皇帝都无动于衷,张国忠越是说陆善造反,皇帝便越对陆善深信不疑。

无奈,张国忠只得命朝廷官员入宫揭发陆善私养战马,欲密谋造反,然而皇帝非但不听,还以构陷要臣的罪名将全部官员贬谪外放。

皇帝也十分明白,这些官员都是张国忠所指使,为了平衡与安抚张氏一党,皇帝便用加封来堵塞张国忠,只是张国忠已经位极人臣,就算加封,也不过是虚衔,远没有陆善获得的监牧之权重要。

然而当皇帝提出要册张国忠为司空时,面对三公之位,张国忠的虚荣心作祟,最终还是动摇妥协了。

“国朝以司空、太尉、司徒合称三公,位九卿之上,国朝至今,能生前封三公者,皆在凌烟阁中。”皇帝说道,“如此一来,卿可还觉得朕偏袒陆善?”

张国忠连忙跪伏叩首,若能位列三公,则此生仕途到达顶点,再无感矣,“圣人恩宠,臣惭愧。”

“朕知道你心中在埋怨,然而养马实则是一个苦差事,胡人居塞北,以牧马为生,所以他们的马都很强健,既然你说陆善目不识丁不能做宰相,那么他作为胡人,养马是他的强项,又为什么不可以呢?”皇帝问道。

为何不可以,张国忠心中答案明了,然他却没有办法向皇帝说出,因为皇帝不但不会信,反而会觉得自己是心胸狭隘之人,从而生恶疏远。

“你政务处理的好,所以朕让你接替李甫,陆善是胡人,胡人骁勇,所以朕让他做边将,他善于养马,朕便让他做了监牧,你们利用自己的长处各尽其职,这样朕就能安心的在内宫颐养天年。”皇帝又道。

张国忠听到皇帝的话,只得认错道:“臣知错,有负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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