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144)
而远在长安的皇帝, 对此却浑然不知,右相张国忠每奏陆善反心,皇帝都以为是二人不相容, 不予理会, 任由二人相互牵制。
幼女出嫁后,苏仪入宫谢恩, 随后便携亲眷离京,返回九原郡镇守。
长安回归平静后,李忱开始筹备起了离京事宜。
就在大婚不久, 皇帝特意于宫中设家宴, 召命诸王、妃、公主、驸马以及成年皇孙赴宴。
——孝真公主宅——
驸马都尉、长安令苏镇收到旨意, 早早就驾车来到孝真公主宅等候。
是日黄昏,离夜宴还有一个时辰, 苏镇捧来一盘冰镇的荔枝进入公主宅。
苏镇的驸马宅在长安县, 离孝真公主宅所在里坊有些距离,酷暑难耐, 所以荔枝送达时, 碎冰已经消融了大半。
“公主, 驸马来了。”侍女提醒道。
孝真公主倚坐在四周长满荷花的凉亭内, 指尖轻触花苞,连带着花茎微微颤动,使得荷叶底下纳凉的锦鲤受到惊吓而逃。
“公主。”苏镇带着荔枝进入凉亭,叉手行礼道。
“圣人设家宴,怎来的如此晚。”孝真公主不悦道。
苏镇随后献上荔枝,解释道:“苏家得了一些岭南今日刚送来的新鲜荔枝,公主传唤,我便回了一趟家,取来这些荔枝献与公主品尝,因此才晚了些过来。”
成婚多年,孝真公主对苏镇都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苏镇的殷勤却没有因此而停下。
或许是因为孝真公主的身份,又或许是身为男人以及丈夫却从不曾得到的不甘。
孝真公主撇了一眼荔枝,随后起身,“走吧。”
“喏。”
苏镇看着盘中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荔枝,公主竟一个也没有动,于是道:“公主,这新鲜荔枝难得,夏日存放不易,若是等冰全部化了,口感也会差上许多的。”
孝真公主遂道:“收着放车上吧。”
“喏。”
苏镇见孝真公主收下了荔枝,听意思是要在进宫的路上吃,心中颇为欣喜。
车夫将马车从厩院驾出停至大门,孝真公主与苏镇从宅中刚刚走出,便有一紫袍少年纵马扬鞭飞驰而来。
苏镇见紫袍,不仅眉头紧锁,连红袖内藏着的手都握起了拳头。
几乎每次苏镇来见公主都能遇见他,“阴魂不散。”只有府上的下人知道这不是巧合,而是长平王李淑频频登门,进出公主宅就如同自己家一般,而孝真也不会加以约束,而是由着他的任性。
公主宅的人早已见惯不惯,毕竟长平王是孝真公主一手带大的,姑母姑母,既是姑也是母。
二人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过了一般姑侄,李淑行冠礼加封长平郡王后,便请奏搬离东宫,皇帝颇为宠爱这个孙子,特许他于坊间开府,于是李淑便特意挑选了与姑母孝真公主所在的同一座坊。
“姑母。”李淑跳下马,“翁翁设家宴,李淑也正要去宫中。”
“见过长平王。”苏镇向李淑行礼。
孝真公主看了一眼长平王,而后向马车走去,“上来吧,我有话要同你说。”
“是。”李淑转身跟着孝真公主上了马车。
这下苏镇可傻了眼,他站在巷口夯实的黄土上,面对二人的做法,一而再再而三,终于再也无法忍受。
孝真公主的车架驶离,将他这个驸马彻底晾在了门口,也不等待同行,“驸马。”侍从见苏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于是牵来马匹。
苏镇并没立即发怒,“给我等着。”随后甩袖跨上了马背,“驾!”扬鞭追赶上马车。
李淑跟随着孝真公主,乖巧安静的坐在了一边,车中的案上还摆着一盘可口诱人的岭南荔枝。
“姑母。”李淑眼巴巴的看着李淑。
“吃吧。”孝真公主知道李淑爱吃荔枝,于是侧撑着头闭眼说道。
“这是姑母特意备的荔枝吗?”李淑一边剥开荔枝,一边说道,“知道淑儿顺道会来找您。”
“是驸马送的。”孝真公主回道。
李淑楞了一会儿,他拿着荔枝,撇了一眼窗外,正巧苏镇骑马追赶上,便当着苏镇的面将剥了皮的荔枝送入嘴中。
苏镇见到这一幕,气的咬牙切齿,那可是苏家花了大价钱才买得的新鲜荔枝,据说还跑死了商家好几匹马。
随后李淑又剥开一个荔枝,用一旁的勺子将核剔除,“姑母。”
孝真公主睁开眼,对于送到嘴边的荔枝她并没有什么胃口,但看着长平王的一脸真诚,无奈只能张开口吃下,而后抬起袖子遮掩着轻轻咀嚼。
“如果我记得没错,长平王府,是今日纳徵吧?”孝真公主问道。
“是。”一边吃着荔枝,一边回道,“淑儿按照您的意思,跟随礼部的大臣亲自去了崇仁坊下聘。”
“左相是何态度?”孝真公主又问道。
“崔相公见到我亲至后,有些惊讶。”李淑回道。
“可说了什么?”
李淑摇头,“崔相公没有说什么,但让我见了崔瑾舟。”
李淑见崔瑾舟,不用问孝真公主也知道这过程的尴尬了,以及李淑会说的话。
崔裕曾作为长平王的授业老师,二人本是从小到大的好友。
“崔氏出身名门,想来应该是识大体之人。”孝真公主道。
“我与崔氏也算是朋友,故而她与我一同商定了一份协议。”李淑说道,“婚后互不干涉,人前是长平王与长平王妃,人后,李淑是李淑,崔瑾舟是崔瑾舟。”
“崔氏不愿嫁你。”孝真公主听出了这其中,崔瑾舟的意思。
“是。”李淑点头,“协商之前,她问我,是不是没有任何办法退掉这门婚事。”
“她的心中…”李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人的情感都是复杂的。”孝真公主说道,“生在这样的背景下,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但是聪明人,会判断,趋利避害。”孝真公主又道,“在这样的礼制与压迫下,利益才是首要的,别忘了,联姻是两个家族各取所需,而所谓的情感,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
——雍王府——
夕阳照进窗户,爬上了纱帘遮盖的床榻,忽然一声猫叫,将还在睡梦中的人惊醒。
李忱裹着中衣,将跳上床的白猫抱起,随后放到一旁的书案上,“小白乖。”
但没过多久,小白便又跳到了榻上,噗嗤噗嗤着鼻子,像是在生气。
因书房的门窗紧锁,一天未有进食的小白怎么找都找不到出口,而自从它来到书房后,这里面便没有了老鼠的影子,李忱见小白如此,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没有给小白喂食。
“哎呀,你等等。”李忱从榻上起身,看了一眼身侧还在沉睡的苏荷,赤落着曼妙的身躯,于是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近身时,还能听见苏荷的呼吸声,锁骨下起伏的雪山上,还留有几处紫红的椭圆印记。
小白见李忱不搭理自己,于是再一次跳上床,竖起毛发朝她龇牙咧嘴。
“喵呜,呜呜呜~”
“马上,马上。”李忱爬上轮车,从屉子里找到一笼珍藏的小鱼干,“这可是陈记铺子里的精品鱼干,产自东海。”
李忱塞给小白一条鱼干,小白一口咬住,随后消失在了书房中,“喂,小白,拿着我的海错就这么跑了?”
躺在榻上的苏荷从午后的睡梦中渐渐醒来,她掀开身上盖着的丝绸,看着正在喂猫的李忱,“阿忱的体力,何时变得如此好了,竟比我还先醒来了。”
李忱收起鱼干,推着轮车回到踏边,笑道:“这不是娘子教的好嘛。”
苏荷从榻上爬起,舒展了一下腰身,随后走到李忱坐前,而后俯下身勾起她的下颚,邪魅笑道:“哦,是嘛?”
李忱伸手将苏荷拽入怀中,让其坐在了自己的腿上,“难道不是吗?”
苏荷坐在李忱的怀中,双手勾着她的脖颈,随后腾出一只手从她耳后轻轻划过白皙的脖颈至柔软的胸前,“十三郎不让我练剑,”随后直腰,凑到李忱耳侧,“那我也不让你看书,这叫礼尚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