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126)

作者:于欢

听到此,皇帝神色骤变,他知道是叛军栽赃东宫的手段,却仍然没有打消心中的疑虑。

张国忠猜其心思,便说道:“太子殿下孝悌忠信,深受百官爱戴,又岂会做出弑父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呢,一定是贼人别有用心,想要离间圣人与东宫。”

“臣在长安城内躲避追杀时,还看见了地团,心中大喜,原来是圣人英明远见,提前知道了乱臣贼子谋逆之心,故派地方折冲府地团蛰伏于长安附近,以此将朝中乱党一网打尽。”张国忠又称赞道,“天子圣明。”

听到张国忠的话,皇帝的白眉越陷越深,一来是对东宫的疑心,二是对地方折冲府的无召而入。

“国忠,善后之事就交由你去做。”皇帝道。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91章 长恨歌(四十五)

——崇仁坊——

长安城最繁华的崇仁坊, 也是靠近兴庆宫的一座里坊,叛军攻入坊内四处寻找高官,使得崇仁坊变成一片狼藉, 大火也蔓延到了崔宅。

但因崔裕乃功臣之后, 为人正直,以及作为先崔贵妃的同胞的兄弟, 即便崔裕身为宰相,叛军也没有进入崔宅对崔氏族人下手。

今夜叛军所杀, 多为李甫与张国忠党羽,而放过了功勋后人,但也有不少因慌乱逃窜于长安城街巷中被误杀的。

府内的火很快就被浇灭, 战乱平息后, 崔裕拖着疲倦的身体赶回家中,看到妻女都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崔瑾舟一直在长安生活, 一直以来,长安都是富足与繁荣之像,对于今夜的动乱, 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崔宅周围的大火, 刀兵碰撞的厮杀, 孩童的哭叫,与惨绝人寰的求救声。

崔瑾舟抱着一只白足黑猫, 她看着受伤的父亲, “今夜不是上元节吗,为什么…”

“正因为是上元节, 金吾禁驰, 叛军才有机可乘。”崔裕回道。

“崔六说外面的叛军在四处追杀紫衣。”崔瑾舟道, “阿爷的伤…”

“一点小伤。”崔裕道, 他叹了一口气,若非自己认识叛军中的军官,自己恐怕也会命丧今夜,“他们杀紫衣是除奸,但是低层的军士难以辨认要杀之人的容貌,便下了宁可错杀的命令。”

“那兄长呢?”崔瑾舟瞪大双眼紧张问道。

“今夜的叛乱,你兄长早有察觉,也做了应对的准备。”崔裕回道,“只是…”

“只是什么?”崔瑾舟看着父亲。

崔裕挑眉,“亲王能够调动州郡太都督前来救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阿爷是说,兄长调了州郡兵马救援长安吗?”崔瑾舟问道。

崔裕点头,“禁苑没有动静,说明圣人并不知情,更不可能让兵部调取远在地方的折冲府卫士,私自调兵,可是重罪。”

说罢,崔裕便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与妻子叮嘱了几句后便赶往了大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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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长安城中人员失踪与死亡的名册统计出了大概,十六日,几乎整个长安,都沉浸在了死寂中,尸体抬走后的黄土上,留下了一滩滩风干的乌黑血迹。

士兵们清理着地上的狼藉,连上天都感受到了臣民的悲伤而下起了雨。

雍王府内,苏荷从沉睡中醒来,萦绕在鼻间的,是一股清淡的檀香味,与李忱身上的很是相似。

苏荷从榻上爬起,环顾了一下四周,“娘子醒了?”

思柔端来一盆热水,“这是哪儿?”苏荷侧头问道。

“这是雍王的房间。”思柔回道。

“她人呢?”苏荷又问道。

“郎君一早就入宫去了。”思柔回道,她将拧干的热巾递给苏荷,“早膳已经备好了,是郎君特意叮嘱的。”

“多谢。”苏荷接过,“你叫什么名字?”

“奴叫思柔,她们都唤我十一娘。”思柔回道。

“思柔。”苏荷微微睁眼,“是个好名字。”

“春日悠悠,春风载条,春酒思柔,这是郎君取的名字,奴出身掖庭,自记事起就在那儿了,所以没有名字。”思柔回道。

“这倒是像她的作风。”苏荷说道。

“郎君对于苏娘子的在乎程度,奴还从未见过郎君将谁带进这间内院来过。”思柔一边忙活一边说道,“就是瑾舟娘子,也多止步于书房,也从未在府中留宿过。”

“从去年开始,郎君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她又盯着苏荷继续道,“杨郎君说昨夜暴.乱,是娘子救了郎君,奴原先觉得娘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宦女子,甚至容貌与家世都比不上瑾舟娘子,为何会得郎君如此在乎,连杨郎君说话时,眼里都充满了敬佩,奴就在想,这些世人引以为傲的东西,其实都是禁锢,瑾舟娘子的不凡,就在这禁锢之内,而能让郎君在意的,是禁锢之外的东西,郎君他与长安城内的所有宗室以及世家子弟都不同。”

苏荷听着思柔的话,闭上双眼浅笑道:“李忱还真是…”

“连院里的丫头都那么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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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右相李甫、御史大夫王珙入狱后,大权就落在了宠臣张国忠手中,长安兵乱后的所有事以及对于逆党的处理,皇帝也全权交给了张国忠。

至于李甫与王珙案,因是宰相与御史,便交由御史台、刑部、大理寺进行三司推事,并让左相程希烈与崔裕陪审,参与逆党清算,而周王身份特殊,则交由宗正寺。

——大明宫·承欢殿——

“启禀圣人,雍王求见。”冯力走到皇帝榻前。

经此一役,皇帝再难入眠,他躺在榻上,明白雍王是为何而来,于是挥手,“不见。”

冯力从殿内退出,叉手道:“雍王,您回去吧,这段时间大家不会见任何人的。”

李忱当然明白皇帝的心思,如今长安城中形势紧张,太子被软禁于东宫,张国忠在大肆抓捕李甫党羽,并借此便利排除异己,今日的长安城,恐慌更甚昨夜。

一旦李忱转身离去,那么两位都督与四名折冲都尉必死无疑。

“冯翁,我不能走,我一定要见圣人。”说罢,李忱推着车走下殿庭。

只见她从轮车上爬下,挪动身躯跪在殿阶下求见,“雍王李忱,求见圣人!”此时的天空还下着瓢泼大雨,雨水很快就打湿了她的公服。

冯力见之,吓了一跳,“十三大王,您这又是何苦呢。”于是转身回到殿内向皇帝转奏。

“大家,雍王跪在殿阶下,外面还下着大雨呢。”冯力担忧道,“雍王一向身子骨弱,怎经得起这寒雨。”

皇帝却不以为意的坐在胡椅上烤着暖和的炭火,对殿外的请求不作理会,“由她去吧。”

初春时节,冬天的寒气并未消散,雨水就像是冰刀一样寒冷刺骨。

半个时辰后,皇帝已经躺在胡椅上睡着,而李忱依旧跪在殿外,脸色苍白,冻得发抖。

滴答滴答,视线越来越模糊的李忱,好像感受到雨停了,张贵妃撑着一把油纸伞出现在了她的身侧,并低头骂道:“疯了吗?”

李忱没有回话,张贵妃有些生气,“你要是死了,还拿什么去救别人。”说罢,她将李忱拽起,也不管李忱是否愿意,强行将人带到殿阶之上,随后一把拽进了大殿之中。

全身无力,加上双腿没有知觉的李忱只能任由张贵妃摆布。

平时犟脾气与一直注重分寸的人,今日却没有一丝反抗之举,张贵妃于是朝身侧的宫人吩咐:“去叫替雍王视诊的陈医正来此等候。”

“喏。”

张贵妃生气的将李忱拽进大殿后,便随手一扔,任由她倒在地上也不去搀扶。

这一举动将皇帝吓了一跳,他从榻上惊醒,看着浑身湿透的李忱,脸色惨白,就连身体也在颤抖。

“陛下打算让雍王死在殿外吗?”张贵妃生气的质问道,“妾可不管陛下与自己儿子之间的恩怨,雍王想要寻死,大可去其他地方,承欢殿可不想沾这个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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