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难容双绝艳(126)
但跪下的弟子们却无一人听他命令,只充耳不闻的瞧着他们的掌门,萧白玉抬了抬手,声音不高却传遍峰顶:“大家都起来。”
众弟子唰的一声齐响,直挺挺的站在萧白玉面前,身体一转右手已扶上腰刀,各各目光严峻怨恨的盯着陆坦之。陆坦之一呆,之前低眉顺目的九华派弟子却像是忽然换了个面目,似是把他当做眼中钉一般,他神情更加怒不可遏,大吼道:“你们想干什么,反了不成!”
“陆师兄,想反的是你罢。”萧白玉掏出怀中信件,远远一甩,那薄薄一份信竟似有千钧之力,自山头重重射来,破空之声尖锐刺耳。陆坦之心里一惊,往旁一闪,信件啪的一声打在地上,震起一片尘埃,他几乎都顾不上看那封飞来的信件,手指颤抖的指着萧白玉,怒火生生小了一半:“你……你不是武功尽失了吗?”
萧白玉理都没理他的问话,甚至都未曾向他走近一步,她偏头看了眼秦红药,见对方也一直凝视着自己,那份目光带给她无尽的勇气与信心。笑意一闪而过,转头又是寒意满面道:“这信上说你打算率九华派归顺朝廷,是也不是?”
此言一出陆坦之惊慌的扫了眼面前的众弟子,却见他们脸上无一丝诧异,似是早已知晓,只有少数还肯跟在他身后的九华派弟子们面面相觑,这些弟子都是被他花言巧语笼络而来,只是信了萧白玉是九华派的叛徒,却对归顺一事一无所知。身后的弟子怯生生走上前,状着胆子问道:“陆师伯,掌门说的可是真的?”
陆坦之回头怒瞪了他一眼,直压的他不敢再出声,这一回头看见了身后黑压压的人群,底气不由得足了起来。他向洛王爷要了十万两纹银,许诺有这十万两定是能将整个九华派收入囊中,他花了重金请来江湖杀手,又怎能在此时惧怕了萧白玉。
此时萧白玉同修罗教妖女站在一起,难道不就是他一直等待的最好时机么。陆坦之心中镇定下来,脸上浮起冷笑道:“同修罗教勾结的叛徒,不过在胡言乱语,怎可相信。修罗教杀了武林多少豪杰你们难道不清楚么,还不快快去擒下逆贼。”
秦红药一手绕起自己的鬓发,余光凉凉的瞥了他一眼,发丝在指上绕紧又松开,悠悠道:“若修罗教是逆贼,那你这种为了武功秘籍害死自己师父,又能为了荣华富贵毁掉整个九华派的人,又称得上什么呢?”
她话中甚至带着笑,但妩媚中透出的丝丝冷意似是有刀子架在颈后,皮肉被一寸寸割开,陆坦之在陡然的惊惧下脸色发青,口齿都不甚利索,好像在摩擦着牙关道:“你,你在胡说什么!”
陆坦之憋出这一句,生怕秦红药再说出什么惊天之语,他一直迟迟不肯动手就是担心失去九华派人心,但眼看着局势已快脱出掌握之中,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狠狠挥了挥手,下令道:“给我上,捉拿逆贼一个不留!”
周城时刻都盯着他的动作,见状也是一抬手,急急道:“众弟子听令,摆阵迎敌!”
百来人立即呛的一声抽出刀来,身影瞬移,按天干地支站定方位,摆出了六十甲子阵。江湖杀手武功较他们是要高强,却未曾见过此阵,一入阵中终觉四面八方都是刀刃,几十人在阵中左突右撞,始终寻不到安定的出口。
吴均杀气腾腾的持着刀,双目血红的瞪着陆坦之,脚下一移便要向他砍去。萧白玉身形一动,一步跨在他前面,沉声道:“均儿,此人留给为师,为师定要亲手把他斩于刀下。”
吴均一滞,有些担心的回望着师父,不是说师父武功尽失么,就算这几日里重新练过,又怎能打得过师伯。但见师父面色肃然,眼神冷如坚冰,便也不再多言,转身踏进阵中,帮着众弟子抵御杀手的一波波突围。
秦红药也不拦她,手腕一翻,刀鞘自袖中滑出,使力一掷,高喊道:“白玉,接刀!”
萧白玉探手一接,阎泣刀不偏不倚的落在她掌中,她缓缓将刀刃抽出,一步步向陆坦之逼近。陆坦之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眼神紧紧黏在她手中的细刀上,忐忑又惊慌的等待着刀刃出鞘,他深知这必定就是阎泣刀,莫非当真像传闻所说阎泣刀出鞘便是血雨腥风黑天蔽日。
噌的一声萧白玉已挥刀抢上前,陆坦之无措下随手抬刀一挡,竟轻而易举的挡了下来,他大吃一惊,定睛细看才发现她手中之刀平钝无比,丝毫不见寒光利刃,完全是一柄平淡无奇的钝刀,比那柴夫的镰刀都不如,而她挥刀的力气也并不强硬,甚至称的上虚软。
陆坦之又喜又怒,喜得是萧白玉当真没有恢复功力,也许是之前那一掷信件的力道耗尽了她这几日攒起的气力,怒的却是她竟拿一把钝刀便妄想同自己交手,害的自己还以为那是阎泣刀,吓出一身冷汗。陆坦之挺刀便向她咽喉挑去,怒喝道:“放肆!”
陆坦之料想她手中无半分力气,若她举刀来挡,这一招足可以震飞她的细刀,却不料萧白玉不假思索,连挡也未挡,直接提刀也向他喉头刺去,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她出刀并不迅捷,刀尖所向之处却是精妙到分毫,正是冥河十刀中凶猛霸道,出招即毙命的刀法。
陆坦之怎肯与她同归于尽,但眼看刀尖已刺向咽喉,情急之下他就地一滚,直滚出丈许之外,才惊险至极的避开这一刀。再弹身而起时一身白衣都处处脏污,发髻都有些凌乱,足损了他大半颜面。
秦红药那边嗤笑几声,她抱着手臂立在峰顶,似乎毫不担心的看着他们过招。陆坦之自然也听到了她的嘲笑声,更是羞怒交加,却又再一次印证了萧白玉当真没有任何内力,否则那一瞬只凭刀气便能割伤他的喉咙,断不会让他安生的立在这里,深吸一口气,登时脚尖点地,劈砍出连环七刀,一刀快过一刀,如风雷般攻上。
萧白玉脑海清明,往日她运起冥河十刀,往往都是占着内力高强的上风,却并未参悟到刀法本身的精妙之处,此时手中握着阎泣刀心里还有些迟疑,不知内力再度灌入是否又会失去意识。便干脆抛去内力不用,只以精妙的刀法克敌制胜,冥河十刀中繁复奇妙的招式霎时间历历在目,再去瞧陆坦之使出的刀法,只觉处处破绽一击必破。
但此刻若硬是挺刀直刺,定会被他刀气挡下,便想先引他泄气,一时冥河十刀如碧海潮声般倾泻而出,时而灵光一闪,想到往日师父教导过的刀法,也随手使出,挥洒自如。
陆坦之越斗越惊,分明听她呼吸粗重,定是气力不支,但刀法却又瞬息万变,神妙招数层出不穷,有几招他瞧出名堂来,知是九华派刀法,但举刀去接时却发现完全不是一回事。其余更多的招数更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他一时挡的左支右绌,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
拆了几十招后,两人长刀都未曾相碰,陆坦之自然是想追上她的钝刀,想着干脆一刀将她刀刃劈断,但萧白玉所使竟是精微奥妙至极的刀法,他甚至连她的刀尖都碰不到。陆坦之脑中忽闪,大为惊惧的猜想道“莫非这就是师父始终不肯交我的那套刀法?她竟不知何时偷偷传给了师妹!”
陆坦之恼怒不甘夹杂,怒吼一声,放弃同她无休止的游斗,势如疯虎般连人带刀扑将上前。他这般扑上去却不是胡乱出招,他就是抓着萧白玉没有内力动作缓慢,定是躲不开他这一扑,若想挡下来势必要举刀格挡,她便会露出下盘的破绽,到时横刀一扫即可大获全胜。
但他这一扑落在萧白玉眼中,却是将他后续几招都算的一清二楚,她果然不闪不避,只刀尖斜挑,先他刀势之前指向他小腹。陆坦之眼看自己将腹部撞上刀尖去,忙挥刀向她刀尖斩去,只盼着这能借着一撞之力推开她或是让自己有空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