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云,胡不归(222)
“笑澜,可真是为陛下着想。”独孤皇后语带嘲讽。
“不。还记得,与公主成亲那晚……笑澜一直后悔当时没有阻你一阻……尽管可能无法阻止……”
独孤皇后心里一紧,没想到她还记得那件事情。
杨笑澜苦涩道:“说来可笑,我始终无法忘记你身上的伤痕,还有之后的那一次,你躺在哪里不吃不喝,还是雨娘放我进去看你,看着你那样子,几乎以为你奄奄一息……既然……既然皇后并不喜欢伺候陛下,为何还要苦苦勉强自己,逼迫自己去假意承欢。你明明……不想要……那又何必要去履行这样的义务,为何不让别的女人代替,就让皇帝去碰别的女人,又如何呢?
就算……就算陛下醉心声色,放纵自己,不是还有你么,朝堂上还有高仆射、兄长、每个人都各司其职。而且,以陛下如此谨慎的人,也绝无可能因噎废食,就此不理朝政。皇后还担心什么呢?若是怕专宠一个美人,那就多塞几个美人便是,让她们争奇斗艳,平衡各方,也就是了。”
一番话掀起千层浪,独孤皇后凝视笑澜良久,终道:“笑澜,你真的……长大了,日后假如我不在,亦无需为你担心。”
“你不在?你怎会不在,你不能不在。”没有独孤皇后的隋宫,还有何意义?
“傻子,我会老、会死。我总是会走在你的前面……”猝然想起杨笑澜批的命数,三次大劫,应对不好恐难活过三十八岁。三十八岁……笑澜已然二十有四,不。习惯性地摸着那枚太阳纹戒指,总要想个法子,救她一救。
就在两人一个想着如何能帮笑澜延命,一个想着怎么劝说皇后随皇帝去的时候,杨坚正躲在山中的一所寺庙里咆哮。身为天子,居然连一个宠幸的女子都无法保护,他觉得自己简直窝囊至极。独孤皇后固然能力出色,倾国倾城,但几十年如一日的严肃管教,使得他全然透不过气来,就算是饕餮大餐,玉盘珍馐,日日食用,又有谁会受得了!他不过是与那女子一夕之欢,又不欲大肆册封,皇后竟连此都不放过。这样的皇帝,做来又有何意义!
“我贵为天子,坐拥天下,却不得自由,两位爱卿叫我情何以堪!”
一直晓以大义,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高颎与杨素对望一眼,以极诚恳的态度表示他们十分理解杨坚的苦楚,但是又用相当婉转的言语表示,天子为上天之子,自然不能随意胡来,若是要自由,要由得自己的性子,也无不可,宇文赟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高颎更直言道,陛下岂能为了一个女子而轻了天下,女子失去了固可再得,然天下又岂是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自古要做一个贤德的圣君,在女色上必定会略微亏欠一些。
在两人的轮番劝说下,杨坚渐渐消了怒气,直至深夜才回到寝宫。岂知昏暗的灯火中,独孤皇后正带着忏悔的肃容,跪在宫中。见着他回来,先是诚恳致歉,更是提到自己年事已高,于侍奉陛下一事上逐渐有心无力,提议将先前杨坚看中的蔡氏容华与陈氏宣华同时封为世妇以补不足。
态度之端正恳切,着实吓了杨坚一大跳。
端详独孤皇后半响,见她不似作伪,杨坚才去了疑心,假意推搪一番才满心欢喜的同意了,心里不免琢磨,怎地突然皇后就转了性子,变得这般大方,竟容他一下子纳两个女人。
直到第二天,才听韦公公说起,在他离宫的这段时间里,大驸马杨笑澜是如何冒着触怒皇后的危险,向皇后晓之以理,让皇后终对杨坚做了让步。正想着该找个什么由头奖励一下这个知情知趣的杨家四郎,却又听人来报说,杨四郎一度失控在大兴善寺杀了僧人。
杨坚确然有些生气,又不欲就此重罚笑澜,毕竟,笑澜帮他说动独孤皇后在先,可这一点让他心里面又有些疙瘩,于是,故意告知独孤皇后此事,试探她的反应。
谁知,独孤皇后对于此事的反应比他还要大上一些,即刻把杨笑澜叫来,当着他的面就是一顿叱责,还道“如此无视律法,骄横跋扈,须得重罚。”
重罚?杨坚看看跪在地上,被独孤皇后一顿狠批的笑澜,清咳一声道:“驸马既感伤其师姐的去世,一时失控,也算是在情理之中。看在丽华的面子上,不若从轻发落……”
独孤皇后却不愿就此妥协,“从轻发落,何以服众?”
杨坚向杨笑澜递了个爱莫能助,自求多福的眼神,只听独孤皇后又道:“就将四郎调往益州一年,在边陲好生反省,磨练心性,陛下以为如何?”
益州?这个建议显是又出乎杨坚的意料,他怎也不会想到,素来喜欢笑澜的独孤皇后居然能狠下心来这般严惩,而益州的蜀王杨秀与笑澜的关系可说得上是不远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