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云,胡不归(221)
只是两人之间持续多年的暧昧情愫,也终于通过尉迟敏儿宣诸于口。
她的心意,也终于向独孤皇后道尽,在经历了战争、生死,在尉迟炽繁的前车之鉴下。
之前的她,太多顾虑,太多胆怯。
说出那番话,没有从前会以为的别扭,就像是说出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情罢了。独孤皇后没有表示什么,但是在皇后听到那番话之后,一度露出的海样深情与凄迷已足够表明一切,连尉迟敏儿都说皇后眼中含情……在周围一片紧张的情况下,笑澜仍露出一个微笑。
含情嘛……
对于杨坚,她并不担心,杨坚不过是一时气愤难平,迟早会回得宫来。
罢黜独孤皇后?她没有在历史书中见过。
责罚独孤皇后?就算他敢,臣子们会肯么?
冷落独孤皇后?杨坚那么一个功利主义者,需要仰仗皇后的地方还有许多,又怎么舍得。
因此,只是迟和早的问题。
端着食盒进殿的雨娘看看心思复杂的独孤皇后又看看轻松站着的她,难得的不再带着怪责和不满。
笑澜知道,雨娘口上虽不说但心里面多多少少觉得她不值得被独孤皇后如此对待,尤其是两人那有悖伦常的关系。一直以来对她的礼貌,不过是看在独孤皇后的面上。
“娘子……四郎,请先用些饭。”
“也好,早晨至今一番闹腾,却也饿了。皇后殿下……”
看看嚷嚷着饿了的杨笑澜,独孤皇后点点头,她知道,若是她说没胃口,这两人一个劝一个陪,定也不会安生用膳,而那个人,确是瘦了许多。
如果说,尉迟敏儿那番挑衅确实使她觉得震怒,那么笑澜的坦诚则让她心神震荡,听到那句赤诚爱慕之后,她几次逼着自己凝神聚气、转移注意才能使自己从那个恍惚的气场中离开,她竟用如此温柔坚定的语气来维护她,这令她想到认识杨笑澜的最初,刺客称她妖妇,笑澜也一力驳斥。
从最初到现在,她成了亲,为人所憧憬,阅尽千帆,却从没有变过。
眼眶中不争气的有了一层水雾,独孤皇后骇然。这样的情绪,她几乎很少有过,就连眼睁睁看着尉迟敏儿被活生生的打死都无法浇灭心中的柔情和潮湿之意。从方才到现在,别说没有办法去想杨坚一怒之下去了何处,她几乎都是凭自己一贯的本能在发号施令,脑中乱作一团,哄哄作响,唯一有的画面就是笑澜的眼神,她须得要再三克制自己方能维持平常的镇定自若,所幸的是,因有着来往宫人的关系,杨笑澜始终戴着面具,否则若是再瞧见了她脸上的期待,恐难自持。
随意扒了几口饭菜,尽力保持面上的冷静,待漱了口,雨娘收去了食盒留下各怀心事的两人,才听得杨笑澜叹一声道:“皇后殿下……不必太过担心陛下,兄长他们既然都追随其后,陛下当十分安全才是。他定然只是一时之气,等天色晚上自然就会回来。”
她竟以为她在担心此事!那么,她是不是也以为,杖毙尉迟敏儿是因为她触怒了她的威严,威胁掉她的地位了呢?
可笑。她怎会在意那些小骚蹄子,与杨坚成亲日久,这些事情虽不说层出不穷,但也是从来不乏的,她何足惧哉。她恼恨的是那尉迟敏儿竟嗤笑她与笑澜并不般配,说这么大年纪了还勾引笑澜,真是戳到了她的痛处。近几年,她只觉得自己姿容、精力不复当年,有时颇有些对镜生怜的意味。
瞥了笑澜一眼,独孤皇后没有作声。
只听杨笑澜又道:“有些话,笑澜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还有什么话,是你无法启口的?独孤皇后心道。
“笑澜知道,皇后殿下并不畏惧陛下宠幸别人会撼动你的地位,因皇后殿下,无可取代。皇后只是不愿陛下重蹈前朝皇帝覆辙,沉迷女色,为酒色侵蚀,荒了朝政。”说到此处,杨笑澜看了看独孤皇后的表情,续道:
“只是,如今陛下完成了统一的壮举,四方邻国来朝,即便突厥仍是心腹大患,但表面上看起来,也算得上是国泰民安。皇后固然居安思危,但不可否认,陛下业已自信膨胀,难免想着自己既然是一统四方的千古一帝,必然不会如之前那般容易满足。花花世界,十丈红尘,陛下一定也会向往新鲜的快活。皇后熟读史书,自然对于大禹治水不会陌生,大禹之父鲧以息壤堵水,导致洪水肆虐,而大禹则以疏导为主,获得了成功。人的欲望就如同这洪水一般,越是堵截越是渴望……”
“笑澜的意思是,让我由得陛下纵情声色?”
“如果……这是陛下所愿,皇后何乐不为?陛下或许会因此而越发感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