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58)
白卯生看着窗外的俞任父母,还有她的被妈妈踢完又掐进怀里的俞任,“支棱。”她连续吸气,走出店门用颤抖的声音和俞任父母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是俞任的同学白卯生。
“实在对不起,我家里出了事让俞任操心了,更麻烦你们找过来。”白卯生没唱过这种成年戏,一两下就快露怯,她道歉后想送俞任一家人离开。
这时白卯生的电话响了,是舅妈,“卯生,快点回来,你妈妈醒了。”
她接完电话带着喜色看向俞任,却被俞晓敏冷冰冰的眼神给冻住了。
俞晓敏说,“白卯生,你先去看你妈妈吧。我们改天再来看望她。”她拉住俞任的胳膊,“走,跟我回家。”
“都到了就看看她同学的……”任颂红被俞晓敏瞪得收气,“那我们先回柏州了。”他掏出五百块给白卯生,“这是叔叔阿姨对你妈妈的一点心意。”
手里被塞了一千五百块,白卯生眼瞅着俞任被塞进医院门前的黑色小汽车中。俞任打开车窗看着白卯生,想挥手却提不起来,车调头后她探出头喊,“卯生——”
俞任忽然来了脾气,她竟然打开车门要下车,俞晓敏摁住她的手,“俞任,差不得你得了啊,给我回家!”她忽然用力甩了女儿一巴掌,“你以后别想闹腾了。”
第28章 (捉虫)
赵兰醒来没见着女儿白卯生,更没看见王梨,反而对上嫂子那张阴晴不定惯了的脸。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还是她嫂子难得温婉贤淑了回,“别着急说话,攒点力气,我这就喊卯生去。”
卯生进来就是哭,和生离死别了一遭般。等女儿哭够了,赵兰才费力哄着她问,“你师傅呢?”
赵兰对信息的接收顺序是:她醒了,医生初步检查认为脑子没大问题,卯生在身边,王梨不在,她缺了一条小腿。
她让所有人出病房,摸了大腿后再尝试抬起小腿,空荡荡的陌生感顺着她发力的动作发散到虚空中,赵兰愣瞧着天花板,过会儿,她大哭起来。
嫂子,母亲,护工,医生轮番来劝她,赵兰不接受这个现实,可现实就堵眼前,装瞎她都能感受到。醒来第三天,她大哥从柏州赶回来了。
兄妹俩进行了一番长谈,中间夹杂着柏州市骂和摔不锈钢饭碗的声音。噼里啪啦一阵后,她大哥放下一句话,“你自己掂量着。”
说是掂量,其实就是强压赵兰答应。大哥的意思都是围绕着钱:水产加工厂半年前就办不下去了,给她的利息还是看在亲兄妹份上由他咬牙挤出来的。一时半会儿逼他还钱,就是将他一家老小四口人往绝路上逼。
她的事故责任已经定了对方全责,各种费用累计补偿二十七万,“你以后可以装假肢,加上单位工作稳定不愁养老。”她大哥盯着二十七万眼红,“我先借你二十五万周转一下,公司渡过这个难关就还你。”
明摆着欺负人还摁着人头强点地,赵兰却不得不答应,因为大哥戳到了她软肋上的软肉,“王梨成天和你出双入对,你们系统里的人在小区早就看见了。闲话传我耳朵里我姑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卯生还要做人。
“但是,别逼我写举报信,或者去网上发帖子。她有名气,经不起折腾。”大哥嘴里还在谈“做人”,他一口气扒掉兄妹间那点夹杂了债务债权的客套和温情,而将买卖人的狠辣摆到赵兰面前,“你要保她,还是要钱?”
赵兰搭上一条腿一身伤,被不要脸的哥哥再刺得心流血。出事故前她又急又直,现在她开始静下来。麻木地躺在床上听一边的老母亲哭泣哥哥生意不易,一边抓着女儿的手咬牙忍着。
末了赵兰拿定了主意,让卯生拨王梨的电话,终于在拒了师姐三通电话后主动联系上她。
让王梨不知趣地厚脸皮很不容易。一般人能拨十几个电话,王梨只打三次。听卯生头回说“妈妈暂时接不了电话”到“妈妈说她暂时不想接电话”最后到“妈妈让你等她电话”,王梨在柏州市越剧院后台捏着电话手发抖。
她说,“醒了?觉得怎么样?可我两分钟后要上台了。”
赵兰说两分钟够了。师姐,我恢复得很好。你好好演,等完了咱们再说。
王梨笑着说好,我今朝唱的老戏《王魁斗桂英》,她顿了顿,“负心郎的戏。”又说,今天来了一千人,了不得的上座率。她刚刚又拿了全国大奖,是柏州乃至秣西文化界的金字招牌。
赵兰想着可惜台上不是她,她问卯生,“你MP3里有那个你师父的《王魁斗桂英》不?让我听听。”
听到王梨再来电话,赵兰说“师姐,出了这事后我想了又想,咱们俩不适合。我家里还是要靠个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