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191)
纪文奎愣了愣,本想劝慰几句,李平泓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流连,转了严肃的口吻,“前几日岑杙上的那份节省军费开支的奏章,你怎么看?”
“臣认为可行,又不可行。”
“相当于什么都没说。”
“可行的是方案,不可行的是人。”
“还是什么都没说。”
“如果把方案推给可行的人去执行,或许这个方案就可行了。”
李平泓脸上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推给何人?你且详细说来听听。”
岑杙是从崔末贤口中得知“皇上任命皇太女提领户部”的消息的,对于这个结果她并不感到意外,世人皆知皇太女与涂家的关系,让她接手户部去处理军费过高这件棘手的麻烦,对付以涂家为首的军权势力,借力打力,此举实在是妙,但也够阴险的。
“岑杙,你可害苦我了!”户部左侍郎崔末贤拿着一本鱼鳞图册,一本户籍黄册还有一叠加盖了官印的房产纸契来“声讨”岑杙。
“怎么了?”岑杙还沉浸某种复杂难言的情绪中,不明所以。
“你看你这是给我介绍的是什么人?”崔末贤把绘制着土地山塘状若鱼鳞的图册展开,翻到颜湖这一片区域,指着岑府北面的那一个小方块,上面写着向暝的名字,也就是那座宅子的主人。然后又翻开户籍黄册,找到向暝的名字,将手边那叠纸契丢过来。
岑杙看到契书上写着向暝,男,二十七岁,脑海中自动浮现出那日敲门的青年男子,没想到他们真的把宅子买下来了,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冤大头?
“你看,除了姓名、性别、年龄,这位户主向暝的其他信息,比如,籍贯、祖业、从业、家中人口等重要条目全部空缺。皇太女提领户部的第一天,就开始排查户部的所有项目,不知怎么的就查到了这处纰漏,当场把我叫去训斥了一顿。这可是第一天呢,我连衙都不坐了,赶紧过来补录这户人的信息,可是,这宅子里只有一些工匠,主人根本不在家!问他们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你说可怎么办吧!”
“你没跟她说,这向暝可能是鳏寡孤独之类,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像各口姓名、与户主关系等条目自然没必要填写。”
崔末贤用智障的眼神看着她,“你这不是抬杠吗?他要真是鳏寡孤独,我还用得着这么着急吗?问题是,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
“你在这儿干等也不是办法啊。这样吧,我好人做到底。你先回去,等他们回来了,我去替你补录一下,到时把补录的内容送到你府上。如何?”
“好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我得赶快回去了,指不定那皇太女又查出什么来,吃不了兜着走。”崔末贤收拾好户籍图册站起来,一副苦瓜脸准备要走,临行前忽然又对岑杙笑嘻嘻道:“话说回来,现在连王大人都跟孙子似的,天天在衙门坐班,连内阁都不大去了。大家伙都盼着你赶紧回来,提前感受一下衙门里的过冬氛围。我走了,不必相送!”
岑杙看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袖中的手却一阵抖。“过冬吗?有点,等不及了呢!”
一直等到第三天的傍晚,岑杙才在北门的小巷子里捕捉到了有别于工匠搬迁的车辙声。
她特地穿了官服,等到马车在大门口停下,就现身拦截,果然看到了那天在门外敲门的青年。他从马上跳下来,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尊驾总算现身了,在下已经在此久候了。”岑杙欣喜道。
“你是……?”换了身衣服,那青年似乎有些记不起她来。
“是什么人哪?”车厢里传来一个老妇人的问声。岑杙暗想应该就是那青年口中的夫人了,也就是这座宅子的实际主人。忙上前拜道:“鄙姓岑,家就住在老夫人邻舍,南面就是在下的宅院。前日受一位户部朋友相托,特来问老夫人补录鱼鳞黄册的。”
车厢里静寂了一会儿,“是老身的地契有问题吗?”
“哦,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那位朋友说,尊驾买宅时在衙门里登记的内容不够齐全,需要特别补录一下。前几日他特地登门拜访,只是老夫人均不在,因我与尊驾毗邻,互通方便,便特地托我帮忙补录。在下亦是户部官员,有官印为证,老夫人可放心查验。”
说着,把官印递上,车夫帮忙接进车内,不久便又送还,“原来是户部侍郎岑大人,那就有劳了,向暝,你就随岑大人前去补录吧。新居初成,老身不便宴客,还望岑大人莫要见怪。待他日开宅,老身必尽地主之谊,还请岑大人光临敝舍。”
“老夫人言重了,晚辈定当拜访。”她态度很好,不像一些当官的总是盛气凌人,因此很容易赢得了这些人的好感。那青年将马交给车夫,随岑杙往宅中来,也不拘束,很礼貌地问:“需要补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