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命(232)

道士颔首,“定未见到,否则也不必说我糊弄他了,若非如此,我又何须自行了结,以这自断后路的法子来保住魂魄。”

华夙徘徊了一阵,踢着了一枚铜钱,她手指一勾,铜钱腾空而起,落至她掌心。

她捏着那枚铜钱把玩,思索着道:“丹璇三岁时她未走,难不成是在那时走的?不过那狼妖竟看不出丹璇与洞衡君之间的牵连,属实没用。”

容离没吭声,也不知华夙会拿她如何。

华夙捏着那枚铜钱,将其抛起,又伸出一根手指接住,铜钱稳稳当当落在她的指腹上。

道士看得心惊胆战,寻常鬼哪会白日出行,又怎会碰得了铜钱,这鬼竟面无表情地将其把玩。

华夙下颌一抬,狭长的眼迎着日光微微眯起,“我不信洞衡君就那么走了,丹璇替她担去祸难,她若走远,这术法可就不攻自破了,若想再寻个人施以此术,可不是容易事。”

道士战战兢兢的,“你们要找的这洞衡君,究竟是什么人?”

华夙慢声道:“洞衡君原先也是个凡人,不过这名号是她去了洞溟潭后才得来的,她原先不叫这个名字。”

道士一听,竟有些心血澎湃,明明已是个游魂,却好似躯壳犹在,“原是凡人,那岂不是个修士,这洞衡君莫非已经得道,她是仙么,她原先叫什么名字?”

华夙话里带着几分嫌厌,“散仙,她原先叫什么名,我亦不知。”

道士落寞地垂下眼,“若能一瞻前辈面容,也不枉这一死。”

“出息。”华夙一嗤。

道士长叹了一声,若是刚死之时,说不定还要怨天尤人,现下已死去那么久,还是自己下的这狠手,想来就算心底还留着个疙瘩,也早看了个半开。他摇头:“我现下都已是这模样了,还能有什么出息。”

容离踟蹰了许久,眼倏然一抬,“洞衡君究竟长何模样,穿着什么衣裳?”

道士犹犹豫豫地抬头,将她看了一阵,欲言又止着。

“有何遮遮掩掩的,要说便说。”华夙皱眉。

道士喉咙一动,跟吞咽一般,慢声道:“她……实则我现下也不大记得清了,只记得她模样长得好看,脸很白,身上穿着的衣裳上绣了许多看不懂的符文。”

他说得磕磕巴巴的,说话时明明已移开了目光,可一会又忍不住瞧了容离一眼。

容离心跳如雷,轻声道:“方才我来时,你将我认错成谁了?”

道士吞吞吐吐道:“没认成谁,那女子面色苍白,一看就身子不好,我乍一眼,将你……认作她了。”

容离心神不宁,垂着眼想,若她与洞衡君也有牵连,又何必在祁安受那等气,约莫是……没有什么干系的。

她慢声细语,“世上身子虚弱的女子比比皆是,想来法师是久不见人了,才将我认成了她。”

道士瞳仁微缩,颔首道:“说的是,当真已许久未见到生人了,姑娘还是头一个。”

华夙把黑袍一挽,从衣袂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瓷瓶来,瓶身洁白,颈口细,其上堵着个木塞,似是用来装什么丹药的。她拔开了木塞,悠悠道:“说来,法师你还是我遇到的头一个见过洞衡君的人,便委屈你在此处待上一阵。”

道士一看到那瓷瓶便抖个不停,“你、你……莫不是要把我炼作丹药?”

华夙鄙夷一哂,“你炼成的丹药有何功效,是能延年益寿还是永葆青春?”

道士一哽,说不出话。

华夙把瓶身一倾,瓶口正对着这道士的魂,淡声道:“这些我都不缺,何必把你炼成什么无用的丹药。”

她话音方落,只见瓶口里涌出一股乌黑的鬼气,那鬼气奔涌着裹向道士,好似要将他裹作一团。果不其然,那道士转瞬便被拈捏成了丹药大小,被裹在其上的鬼气带进了瓶肚里。

容离讷讷道:“他在这瓶子里,不会有事么。”

华夙慢腾腾堵上木塞,淡声道:“他在这光天化日下游荡才会有事,这瓶是能养魂的,若是他在瓶子里能多记起些事,我心一悦,到时便助他蹚过忘川,他就能转世投胎了。”

那瓶口的木塞堵得紧,也不知道瓶里的道士有未听见这番话。

容离心还悸悸着,小声道:“似乎已无别的事,我们下山么。”

华夙颔首,“不下山你还想这山上做什么。”

容离鞋尖一拐,踏出了这被倒腾得乱得废墟的道观,慢步往山下走,她现下心里烦,哪还敢拜托华夙吹一口气将她送下山。

这山路可不好走,来时未走过这山石路,现下左右不好下脚。铺在泥地上的山石高矮不一,且每一级离得甚远,走一步便叫人气喘吁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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