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5)
前两个已做好,但风险太大,她还想等等看。
会试将近,李家却因罪被抄,李兆廷只得投奔亲戚家。嫌贫爱富、目光短浅的冯家人便转头给昭朝订了赵家的亲,并将昭朝禁足家中。昭朝对挡箭牌的不给力十分不满,但看在他帮自己挡了几个婚约的份上,她还是托春红给他寄了五十两银子,并叮嘱春红让他藏在床榻下。
结果,冯益民也送了,而且大大咧咧不加遮掩,让那家人抓了把柄,投入了京狱。
昭朝听后,眼眸深了几许,笑了出来。
她朝春红叫道:“春红,备马,叫小李子告诉冯益民夫子找他。”
她则裹上金银细软,换一身短打,打马出府。
日日装作好拿捏的书呆子小姐,就为了这一刻,马入草场,鹰击长空。
昭朝来到学堂,翻墙入夫子起居室,召来的影卫守在屋檐上。
她隔着屏风,望着那道清瘦儒雅的身影。
明明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天,到了撕开伪装,兵刀相向的时候,还是五味杂陈。
她一撩袍角,跪下行了最庄重的礼。
一叩教养之恩。
二叩相伴之情。
三叩,向夫子跪谢狼子野心。
三叩完毕,夫子从屏风转出,兄长也来到了起居室。
昭朝跪着,气势却如山如海。
小狼终不是笼中金丝雀,它不会爱上饲养囚禁它的人,不会满足于从笼缝中窥探关山。
夫子叹息着,瞬间苍老了不少。
“夫子,李郎如今身陷囹圄,家父嫌贫爱富,逼我改嫁。我欲入京赶考,为李郎伸冤。”昭朝的声音清浅温柔,内里却裹了刀剑。
冯益民直接朝她翻了个白眼,满脸都写了“你在放屁”这四个字。
她又朝兄长拱了拱手,道:“路途遥远,世道纷乱,望兄长同去。”脸上假笑十分标准。
冯益民直接被恶心到,脸色发青。
望舒说的,骗到最好,骗不到面子也要装一下,能恶心到人最好。
夫子面色复杂地看着她,道:“你以为,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吗?这么多年了,你自称都不肯用奴、妾、民女,怎么会将视为草芥的礼法、儿女之情突然捡起?”
昭朝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由滑腔转为冰冷。
“夫子曾教我,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我欲帽插宫花,身着蟒袍,报君黄金台上意,又有何不可?”
“可这事一旦败露,便是欺君灭门之罪!”
“只要夫子不说,兄长管好冯家人,就没有人得知。商鞅、张居正前辈不畏身后名推行改革,是英勇无畏,忠臣本色。到我,为何是大逆不道,罔顾伦常?”
“退一万步讲,大道之成,必有牺牲。”
夫子与兄长被她不加掩饰的野心、无情惊到了。夫子不住摇头道:“冯氏对你有养育之恩,你为何恩将仇报,如此狠心不守妇德?”
“夫子。”
昭朝脸上的假面跨了下来,阴郁肃杀的神情使那两人后退了两步。
“我束发读书已十一载,十一年未酣睡,三更灯火五更鸡,寒暑不知年,大小测试事事第一。
夫子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为了打碎脊梁傲骨,和血吞下自尊,心甘情愿伺候一个庸人吗?
为了在后院虚度年华,与人争风吃醋吗?
你以为,我们就生来低贱吗?
您以为,一时将猛□□在身下,就千世万世能骑得安稳吗?
总有人要做那个粉身碎骨的第一人。”
夫子闪了一下,靠墙站住了。
昭朝摁下条件反射伸出的手,眼神冰冷地直视夫子。
夫子自嘲地笑了笑,他如她所说,将她的照顾顺从当作了理所当然,骤然失去,恼怒不甘便翻涌上来。
“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昭朝愣了一下,夫子从来不将她视为弟子,所以她也从不敢逾矩,只称夫子,不称师父。
“你多智近妖,隐忍坚韧,傲骨铮铮,近来处事也日渐老练圆滑,有我期许的一切品质,有做大事的一切潜质,纵然冒大不违,我也不该拦你。”
人非草木,朝夕相对,孰能无情?他曾执灯走过藏书阁,见她一身单衣,悬梁刺股;也曾见她跪上一夜,只为向他求教;亦曾见她默默忍受学子、家人欺凌,形单影只,像小兽一样独自舔舐伤口。在她幼时赤诚良善之际,他却自以为为她好地不闻不问,想让她知难而退。等到她长得比大半学子高,足足高出了自己一个头,千疮百孔的心不再乞求人们的善待,与生俱来的良善被消磨殆尽,心扉紧闭时,他才恍然发觉,她早已是自己无法俯视的存在。那些他自以为会出现在她身上的小女儿的娇憨、怀春、无理取闹、误人子弟其实从未出现过。但他一直笃信会出现,并以此高人一等的姿态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