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佛刹不净(200)

作者:御殿樱

段思窈颓坐在石阶上:“哪里有什么良辰吉日,明年可是个寡妇年,玞四爷和圣姑的婚事搁在了二月初八,翁老请了十几个相师算出来的,可那也不是什么良辰吉日,左不过是佛家的六祖诞辰,说起来是没有其他日子煞气冲罢了,特意来此烧香拜佛,长姐不过想求个心安而已。”

“阿弟的婚事一直是我的心病,爹娘在的时候,他与圣姑的婚约曾令多少人艳羡,谁知竟被这个不成器的给推掉了,至于什么原因也没有给咱们交代,转头就说相中姬家那姑娘了,那姑娘确实生得极美,死而复生可见是个有福之人,但我瞧着不是盏省油的灯。”

“长姐不同意吗?既然不同意,为何要拽着阿弟上山来烧香拜佛?”

段幼仪叹道:“他有自己的主意,我同不同意不重要,只是天不时,地不利,人也不合,眼下没有好日子,只能跟玞四爷和圣姑的婚事安排在同一天,同一天里,姬家要娶妻,又要嫁女,可不知翁老是否同意。”

“不瞒你说,我也极为忐忑,并非在意翁老的意思,也不是说没有什么好日子,而是近来怪事频发,好像有双无形的手,搅得东都风谲云诡。

狐仙作祟闹得满城风雨,裴家险些折了女儿,锦爷大喜之日又见了血,说来总不吉利,原以为是姬家犯了太岁,事不关己,咱们自可高高挂起,但偏偏阿弟的犬又扑了祝小公子,风言风语传到最后,竟还是狐仙作祟,怪事一件接一件,阿弟在此时成亲,我心里不踏实。”

段思窈上气不接下气,段幼仪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时逢多事之秋,拿阿弟的婚事冲冲喜也好,再说,就算真有狐仙,也不是咱们请来的,你没听家奴们议论嘛,是祝家大公子心有余忿,这才错了主意,请邪神伤了自家兄弟,事虽然出在我们段府,可跟我们半分关系也没有,怕什么。”

“可我总觉得不简单。”

“行了,多思劳神,还是加紧脚步吧,阿弟先我们一步,现在应该已经到顶了吧。”

话音才落,忽然听到一声惊叫,二人相距不过两肩的距离,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她们之间滚落下来,卷着雪花,带着风。

目送良久之后才发觉不对劲。

“长姐,方才那个……好像是个人啊。”

“听声音也很熟悉,不会是……”

“阿弟!”

“阿弟!”

两人慌了神,连滚带爬地追去,百余来长阶惨叫连连。

差不多滚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才落地,真不是好受的。

段幼仪骨头都要散架了,当年东都大水,阖家逃难至含翠巅的时候也没有吃过这样的苦,段思窈就更不用说了,鼻子先着地的,两道血印子挂在嘴边,酸疼难忍,眼泪都沁出来了。

只有段世清没有吭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们正自痛吟之时,忽然心下一凉,面面相觑后颤颤巍巍过去。

“长姐,阿弟他该不会……”

“别胡说,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咳!”段世清抬头,用力咳了声,呛得雪花横飞。

“阿弟,你还好吧?”

“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下来呢?有没有事啊快让长姐看看。”

段世清没有理会,强撑着手臂坐起,这样的痛楚似曾相识,遥看漫漫长阶,风雪如烟,连梦觉寺的塔尖都不见了,但二十六年前的回忆,点点滴滴无不在敲打着他。

那夜,月光明晰,磊落地照在长阶上,他一身落魄,被白虎纵扑而下,筋骨断裂,惨痛不已,心如死灰之际,耳畔不知是谁念着诗,合辙押韵,意味混沌不明。

现在想来,明晰刻骨好似近在昨日。

那些听不懂的话也瞬间有了答案,这些年来浑浑噩噩,悲欢离苦,万般念想,都好似大大梦一场,如今梦醒,满目苍凉。

有悔,有愧,有无奈,有悲伤。

看着段幼仪和段思窈焦急关切的眼神,恍然间惊觉,这世间不曾因为谁变了模样。

“金羽孤鸿临末世,恩未分明怨未清!哈、哈哈……”念了句没头没尾的诗,却笑得那样撕心裂肺。

确实,该有人为段世清焚香祭奠,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此人了。

“阿弟,你究竟怎么了?别吓我啊。”段幼仪拍着他衣带上的雪花冰霜,慌乱无措。

段思窈迟迟不敢上前,像见了鬼似的打量着段世清,忽而惊诧道:“长姐,你快看,阿弟他、他眉尾的朱砂痣不见了。”

段幼仪手下动作一滞,紧盯着他的脸:“怎么回事?你眉尾的朱砂痣呢?该不会是寺里的老和尚动了什么手脚……”

段幼仪转身之余,被他抓住了手:“回去吧,这寺里……闹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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