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卦(152)
笼子没能将主要目标困在其中,它存在的几千年中没过这样的岔子,瞬间茫然空虚起来。
秦语为了给荀若素争取时间,手指被笼杆扎破了,血浸润其中, 短时间安抚了四处找寻主人的监狱,不过秦语知道,这种安抚不过一时,除非自己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看着放血,否则一有松懈,笼子就会咬上荀若素。
“薛彤,你看好小苒,我去隔壁找钟不眠!”荀若素虽然未曾困在笼子中,但厉鬼受罚分为两部分——笼子中是尸山血海和随时准备啖其血肉的死者遗念,受刑者则是重枷在身,锁链隐于光明,却在阴暗处张牙舞爪,紧紧收绞四肢、脖颈和老腰,连细微的挪动都非常辛苦。
荀若素举步走到门,短短几米她走得好像中风、偏瘫外加骨质疏松,倘若门把手的距离再远点,荀若素都打算爬过去了……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动静,钟不眠的声音隔着木门显得有些模糊。
“你们对它做了什么?”
黄小苒是钟不眠罪恶的容器,也是他即将舍弃的半身,因此稍有变化,他就有所察觉,此人仗着有大坝这个保命符,横行无忌,只能骂不能打,蒋长亭又是个不负责任的,竟然被他挣脱了束缚,一蹦一跳的走到了房门前。
计划赶不上变化,荀若素要去做的事至关重要,奈何身体条件不允许,乌龟似得挪动两步,结果目标人物自己送上门来,荀若素想都没想,开门,起跳,一巴掌拍在钟不眠脸上……行云流水不及掩耳,就连来兴师问罪的钟不眠本人都愣住了。
随后,钟不眠就发现荀若素拍过来的这一巴掌中粘着张黄符,黄符以血书成,丑的惊天动地,电光火石间钟不眠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身心饱受荼毒。
他立刻退屋檐,跟荀若素保持一定的距离想去掀眉心黄符,谁知这枚黄符刚触碰到他的面具就向内消融,一直融入肌肤纹理,钟不眠摸着自己的脸半晌,才咬牙切齿道,“荀若素!”
“嗯?”荀若素半倚着门,她明明是全身被锁链绞住又重又疼,偏偏神色平静语气温和,像是平素唠家常。
“我刚刚埋在你眉心的符以血脉为引……本来将钟离跟小苒绑在一起也有相同的效果,但钟离已经是你造来的人偶,虽有牵连,却不能尽全功。”荀若素脚下的锁链蠢蠢欲动,它们闻到了钟不眠身上的血腥味,也发现这一位才是自己真正的主人。
“此符名为‘溯源’,是我老祖宗所创,”荀若素轻声道,“据说这道符有来历,是老祖宗为了限制我荀家一位叛徒,耗毕生精力而成。”
“都说世家大族,原先都擅长卜卦,以辅助第十殿工作为先,而非自己冲锋陷阵,但大多天赋不及荀家,因此另辟蹊径,开始主动承担降妖除魔的任务。但即便是它姓先祖,论卜卦的能力,也不会厉害过我这个荀家后人……所以上次卜算你的行踪,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来。”
面具覆盖之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钟不眠放在脸上的手却缓缓垂落下来,他抬起目光注视着荀若素,一时之间只能听到院子中雨湿草地的蒙蒙声。
薛彤将黄小苒摁进被子,小丫头只剩下一双眼睛暴露在外面,她这会儿已经是个纯白无辜的魂魄,所有的业障——包括八岁之前和邻居家孩子打架,抓挠个半斤八两的过往业障都被消解,也因此更能察觉周围人的情绪变化。
譬如此刻,小丫头隔着单薄的被子,依稀觉得薛彤有些不高兴,宿舍的灯光被当中拦着的金色笼子分割成无数道,阴影落在薛彤的侧脸上,她正扶着半边下巴若有所思。
忽然之间薛彤回过头来,她的目光越过黄小苒望向秦语,“你现在跟荀若素是一个人,能告诉我她是怎么想得吗?”
秦语一介凡夫俗子,记忆的恢复并不能让她摆脱这副沉重的身躯,这会儿正在用布兜里剩余的药物给自己双手消毒包扎,八岁孩子的小胖手有些笨拙,薛彤问完,就嫌弃得啧了一声,“过来,我帮你弄。”
秦语拽着沉重的布包,挪到了薛彤跟前。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秦语站着,薛彤在她跟前,正弯腰低头给她缠纱布,秦语稚嫩的脸上是老成的欣慰,她感叹一句,“你终于长大了啊。”
“……”薛彤抬头,望见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对自己散发着母性光辉,实在受不了这份肉麻,她随手将盖住黄小苒的薄毯扯了一半,遮住了秦语的脸,“以后你跟我说话的时候都把脸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