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泪+番外(242)
算算时间,姊妹俩相依为命已经有整整八年了,当年那个只到孟旷胸腹间的十岁女孩儿,如今已然长成了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孟暧虽然身子骨弱,但身高却也不矮,长到了孟旷下巴的位置。
这两年孟旷也开始烦心起妹妹的婚事,当然她并不像舅舅、舅娘那般动不动就要催促,可她也担忧妹妹蹉跎下去,会耽误一辈子。妹妹与她不同,这丫头会说话,嘴甜讨人喜爱,聪明伶俐,总能轻易绕开催婚的话题,让舅舅舅娘服服帖帖地不再提。对于自己,她则没了那么多的花样,就只有一句话——“大仇未报,何以为家”。孟旷明白她是想留在自己身边,帮衬着自己。她若嫁去了夫家,能为孟家出力的机会就很有限了,她苦命的姐姐也成了孤家寡人,无人照料,自小就粘姐姐的孟暧如何能放心得下。
孟旷能理解丫头的顾虑,因而也不会催她,无奈之下,她越发焦急地想要查清父兄之死,好从根源上解除她们姊妹的困境。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线索已断,她寻寻觅觅,终究是徒劳无功。而二哥那里也毫无进展,他的来信之中始终未提及父兄之事,更多的只是报个平安。
孟旷有时会想,二哥是不是已经放弃了呢?他到底在外面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不回来?若是查不明白,那就回来罢,哪怕做不回孟旷,他们好歹也是一家人,也能团聚。每每起了这个念头她就会狠狠制止自己,她不允许自己怀疑二哥的决心,这种猜忌实在是太让她难过揪心了,她宁愿想都不要去想。
行百里者半九十,这句话成了她铭刻在案头的座右铭,时刻告诫着她要坚定信念,咬紧牙关,有始有终。
万历十九年正月,缅甸进犯云南,孟旷作为巡堪所锦衣卫,虽然没有前往前线,但在后方也负责了情报组织工作。
四月,南京礼部主事汤显祖上疏弹劾首辅申时行柔而多欲,任用私人,靡然坏政。皇帝得疏,说汤显祖以陪都为闲职,没有权,不遂己志,所以假借国事攻击内阁首辅。遂怒而将其贬为徐闻县典史。
六月,南直隶苏松两府发大水,淹死数万人。同年七月十七,苏、松、常三府以及浙江的宁波、绍兴二府濒海地区又发生大风雨,海溢,伤害庄稼,淹死人畜不计其数。巡堪所负责了救灾物资的调运分派与监督任务,并且前往最危险的大水重灾区,勘察适合的疏通阻堵地点。这一年的夏季,孟旷的记忆是湿漉漉的,两个月的时间,她几乎每天都泡在水里,身上的衣服就没有干过,差一点得了风湿病,幸亏回家后妹妹每日给她针灸、服药祛湿热敷,才算祛除了湿气。
七月,福建按察佥事李琯上疏劾论申时行十罪,内阁大臣许国说法司劾阁臣无先例。皇帝令选由部、科议处,最终李绾被革职为民。同月,阁臣许国上疏严禁小臣攻击大臣,皇帝深以为然,告诫六部、都察院再有肆行诬蔑大臣者将重治不贷。
秋,泗州大水,淹公署三尺,溺死居民无数,且浸及祖陵。灾情不断,朝臣议论纷纷,迫于无奈,皇帝派工科给事中张贞观往泗州勘视水势。
冬,延绥明兵攻杀河套部长明安,挑起衅端。辽东总兵官李成梁以欺罔罪,解任,在镇二十余年。建州女真努尔哈赤收服长白山三部中之鸭绿江路,朝廷命升努尔哈赤为都督。
乱事纷纷的万历十九年里,孟旷在忙于巡堪所任务之余,生活中的一些事也给她留下了特殊记忆。这些记忆是关于一个女孩的——罗洵的养女班如华。
自从于京郊第一次见面之后,孟旷与班如华偶尔能在巡堪所外碰面。大多时候她都是来给郭大友送饭的,也不进去,送到门阍便走。每回碰面,她们也只是点头打招呼,并不多言。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了万历十九年,自二月至五月,约有三个月的时间,孟旷就没有再见过班如华。她忙于出任务,适应巡堪所的新环境。但孟旷没有淡忘这个女孩,因为郭大友时常在她面前提起她。孟旷总觉得不大对劲,郭大友像是在探她口风,似是要说合她与班如华。她不敢确认,但更不能让郭大友误会自己的意思。自己乃是女子,这辈子都无法娶亲,决计是不能和班如华有结果的。所以每每郭大友提起班如华,她都尽量表现得态度冷淡,她相信以郭大友之智慧,肯定已经看出自己的意思了。
六月初,她出任务往南直隶前夕,郭大友已然很少在她面前去提班如华了。但就在她接到命令,准备赶赴苏松两府时,郭大友却替班如华送来了一封信,班如华约她至银锭桥会面,有话要亲口与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