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拢天下,殇曲悠悠(31)

作者:柒嘻

温言不复,情绪不染。

“臣女自知,敬慕陛下不过妄念……但求陛下准允臣女入宫常侍君侧,找寻证据为先父、为沈家正名,此乃心头紧要……再一,陛下圣裁。臣女飘零于世,幸得舅父怜爱庇护,然府中冷清,终日不见他老人家与兄妹,心中孤寂,只求血脉相依,不负温情。”

好一个“血脉相依,不负温情”,他闻言,神色稍缓,细想过后,眉眼温和如初,复又轻叹一声:“早年曾听母妃说起过与姨母幼年趣事,为兄早该知晓你性子随姨母般执拗。”说着,从衣襟中取出一块带明huáng色流苏的金牌递来,“见令牌如见朕,你呀,日后时常进宫来。”

女子垂眸,不见神色,“臣女不敢做他想,只求随侍君侧。”

凌晟清咳几声,沉吟过又打岔道:“不如,为兄封你为郡主,享俸禄立府邸,若你想嫁人,将门之后,世家子弟,若有中意,朕为你赐婚如何!”

沈念低眉浅笑,她中意的人,岂会为权势或是旁的外因而折腰屈服?望向对面时,炯炯目光满怀希翼,“臣女但求入宫奉君,为奴为婢亦然甘心。”

他这方才谋过一面的表妹当真是个执拗性子。以司马家的外戚声名,若她执意入宫,纵使眼下在他跟前碰壁,总也有他法可寻,最迟到三年一度选秀入宫的日子,总也得见分晓……那时,若是司马家向他施压,指她落选或是为婢就是皇家天大的笑谈了。凌晟默然饮茶,苦思拒绝良策。

司马梓抿唇,“陛下后宫空缺,群臣进谏的日子想来是不好过……”凌晟捏紧了杯盏,直直bī视她。她昂首来,无比郑重,“臣女之意,仅于翻.案……我以沈家声名起誓,绝不越界半步”一字一顿,“天地可鉴。”

凌晟征楞半刻,他到此时不得不信,这女子——由五官相貌到气势秉性,与他那位宁折不弯的母妃五分神似,至于他那位固执己见的姨母更不必说——看来确是司马家后人无疑。似是感慨地会心一笑,“既是如此,梓儿宽心便是。为兄回去请高人算上一算,寻个就近的良辰吉日接你回家。”就此起身。

司马梓垂眸,如释重负,“恭送陛下。”

凌晟摆手,“未见你带侍从出门,为兄顺路送你回去。”

司马梓只得应下。

二人相随出门,出门撞入眼的就是倚着栏杆神情不耐的萧婧依,萧婧依来回打量他二人神情,神色复杂,在司马梓掠过她身边时,侧跨一步拦下,话未出口,先闻冷笑,“你可不像你母亲。”

司马梓身形一僵,眼前这人其意不明,不过这话,想也知道并非善言。

“依儿,不许胡闹!”凌晟压低声音呵责道。

眼中诧异一闪而过,无所顾忌的张扬笑容回归,“看来我该恭喜娘娘得偿所愿了。”

这句话还是朝司马梓说的。萧婧依说完,冷冷回头,快步下楼去。

·

萧婧依无视堂内所有目光径直出门,未至街角,就与采买归来的月灵撞个正着。

事后月灵连悔死的心都有,只恨自己早不回晚不回正正撞上这尊惹不起的瘟神。

萧婧依眼睑半阖,眯眼成月牙状,笑得人畜无害,向月灵勾勾手指,“过来。”

月灵不情不愿又无计可施,磨蹭着凑上前。

萧婧依简短几言后,轻笑离去,留下呆立当场的月灵一人。

·

被萧宫主勒令拖延时间的人硬着头皮拦身在她家小姐面前,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跪地诉苦。

置身街口,来往纷杂,好奇心满怀的过路人纷纷止步,对这感人肺腑的场面热情或浮夸地置喙唏嘘一番,没一会儿就人以讹传讹地编排出一则‘官家小姐为护情郎狠心抛弃衷心丫头’的不平事来。

等遛弯的萧姑娘扯着某人衣袖“恰巧路过”时,不禁好奇心大起凑近去瞧。

萧婧依嗤笑一声,拽起不明所以的伊墨跻身穿过人群,晃晃相牵的手臂,惊呼一道:“伊墨,你快瞧,这不是为你搭过脉的月姑娘吗?”

还忙于与身边剐蹭过的群众道不是的伊墨回身来,垂首一望,大感疑惑,“月灵姑娘,你这是?”

月灵愧疚垂首,即时猜到这种后果,过程,她亦是避无可避。

伊墨疑虑更深,抬首正要质疑当众苛责姑娘家的罪魁,错愕当场。

皇上和司马小姐?

全程静默的司马梓,在听到萧婧依那声呼唤后蓦然追望过来,果不其然,见到那笑意盈盈的女子亲昵搭了那个人的衣袖,淡然的眼波愈发深邃。

而凌晟,早在半路杀出了月灵之后就冷眼旁观,不出半个时辰,又亲见了布局的人。望着她明媚地张扬地笑个狡黠小狐狸一样,他的眼角不自觉柔和,而再望向她身侧那人,温和的眼角也低挡不住那自眼底折she出的携寒意的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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