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瀛洲+番外(63)

作者:Aliatte

入眼是一片晦暗的天色,天穹之顶都仿佛在雾与夜色中被压得极低,四下很安静,也越来越模糊。

亓徵歌侧身绕开陆莲稚,眉心微蹙,向前走去。

“这雾越发浓了。”她走上了船头,紧了紧身上裹着的苍色袍子,伸出手在空中拂了几下。那动作仿佛是擦去窗扇之上的水汽,又仿佛是挥赶着什么游虫。

陆莲稚紧跟着上前,站在了她近旁。

“越走越浓,入夜难散。”林会叶也开了口,目光从远方回落,看向了亓徵歌。

亓徵歌却眯着眼眸,并未答话,只攥着袖口,眼神飘忽。三人一时都未说话,仿佛在这寂静模糊之中寻找着什么,又仿佛在印证着什么。只不过从午后到现下,数个时辰流逝,谁也没能抓住任何一个可能。

“怎么了?”陆莲稚看出亓徵歌神色愈发不对,不由得紧张地问道,“这雾气不好,恐不是什么好雾,你还是回去……”

话音未落,她便被亓徵歌瞪了一眼,收了声。

陆莲稚不敢再叫她回去了,只与亓徵歌并肩站着,咬紧了唇。

亓徵歌双目微阖,迎着行船带起的微微轻风,五感游集至了嗅觉之上。

她自幼研习医术,以嗅辨药、凭味识草的本事十分了得。随着船行愈前、雾气渐浓,她方才在船舱房内窗边嗅到的气味也愈发明晰。

雾气凝重,嗅之反常。

这便是她离开船舱、走上甲板的真正缘由。

千万种思绪与可能涌上心头,令她闭了闭眼,忽地伸出手,抓住了陆莲稚微微炙热的手腕。

陆莲稚正紧张地盯着前方海路,猝不及防被她抓住,不由得立刻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林会叶也侧过脸,看向她们二人。

“现在是几时?”亓徵歌抿了抿唇,仰起头看了一番天色,不出所料,什么也看不见。

“现在是……”陆莲稚心下被亓徵歌微微泛白的神色弄得有些惊颤,她不知道亓徵歌觉出了什么,能够令她神色遽变。

现在是几时?深究时辰,陆莲稚并答不出来。

海上行船并不似往日里时时刻刻都有更漏日晷,她仅仅能够通过天色断定时辰,眼下天色晦暗,已然时至晚间。

或许是酉时末,或许已经戌时。

“现在是几时?”亓徵歌皱了皱眉,眼神很快回复了清明。她看着神色带有几分茫然的陆莲稚,语调沉了几分,亟亟出声重复问道。

不同于陆莲稚的茫然紧张,林会叶已经反应了过来。很快,她来回间问过了海上计算时日的同行,回来时面色沉郁。

“酉时……过一刻。”

陆莲稚面露惊讶,亓徵歌不动声色。

此间非夜,并不是酉戌之交,更不是戌时已过,而是本应天光尚在的酉时之初。

一切都只因雾浓遮蔽天日,四下才仿佛由幕布笼罩一般,沉暗如暮。

若是常雾,何能至此?

无人参透这其中的玄机,行船仍然在继续。随着航线渐进,天色愈暗,那一丝原本不明的气息也愈发浓烈。

亓徵歌睁开了微阖的眼眸,心下嘈如擂鼓。

这雾气中几种混杂的气味已经十分明显,是她了然于心的几种气味。

硝,葵藻,海土矾。

无论哪一种气息,都绝不似是这茫茫东海之上会存在的气味。

无论是时辰天色,还是异样气味,亓徵歌一分分的想法,在此刻悉都得到了印证。这令她握着陆莲稚手腕的五指又紧了几分。

“林姑娘。”她音色沉泠,却带着万分果决,看向林会叶:“此非常雾,危难蛰伏,不时将至。”

亓徵歌神色极为肃然,全然不似平日里闲来无事的飘摇柔然姿态,语态果决,令人不由分说便能心生信服。

“此雾先时气味清浅,我未能辨认出是何气味。”她后退了几步,离开了紧靠船头的围栏:“但而今渐浓,我能够辨认出,这是硝石混入葵藻燃烧而成的烟雾,并以海土矾去味,从而可拟常雾。”

“还有一味燃引,亦是用于中和气息,淆人五感。只不过——我一时不能分辨出。”亓徵歌握着陆莲稚手腕的五指很紧,仿佛不愿松开,又仿佛不会松开。

“现下无风,这雾气并不是凭风而来。”亓徵歌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乃是为人所携带燃烧,一路遗留。”

话已至此,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何人能够携带如此之多的烟雾燃料,行船半日?又是何人有何必要,定要在东海航道之上制造这浓可蔽日的烟雾?

若是提前埋办于此的烟雾,绝无可能能够笼罩林家海师一路,更绝无可能在这茫茫海面上教人看不见燃烧源点。

这硝雾,乃是为人行船携带、一路燃烧而成。且那燃烟之船,定然距离林家海师不远。这一路皆是悄然无声,领先于他们,在前路燃烧烟雾,又在无风的海面,令烟雾一分分吞噬了林家海师。

而今不过酉时,雾气却浓可蔽日,气息也越来越浓烈……

三人的沉默不过须臾,陆莲稚便忽然反手抓住了亓徵歌的手腕,急切地向她开口:“亓徵歌!你快回去,去找阿叔,去找崇明和卫况,你快回船舱去——”

天色已经十分沉暗了,阴晦的雾气在不知不觉中早已侵袭深入,就连几步开外的船舱口,在三人视线内也已经变得十分模糊了。

陆莲稚心急如焚,经亓徵歌一番解释,如何又不能明白当下情势已临危,不由得双手皆握住了亓徵歌肩膀,亟亟道:“你回去,不要出来,这里不安全!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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