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知春(41)

作者:chinAu


齐裕斌在火化炉里被烧了一个多小时,“正在火化”的字样消失,过了一阵儿,那个人再次被推出来时只剩一堆骨灰和骨渣。

冬叶凋芜,氛围肃杀。礼炮齐鸣,送着齐裕斌这最后荒诞且无意义的一生。

演戏要做全套。齐疆手指颤缩着拿着镊子去捡拾那些东西,装进骨灰盒里,用黄布包好,坐上中巴车一路带回了家。

祝春知载着齐琇,隔着一辆车,近近地在后面跟着。

路过一条长长的漆黑隧道后,齐疆从大巴车的尾后却看不到祝春知的车了。

齐疆有些担心,拨了电话过去,很久之后才接通。

“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儿吧?姐。”

祝春知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和克制,“没事,有点低血糖,缓过来了。”

“你把车停在那里吧,不用跟来了,我结束后来接你。”齐疆如同大人那般井井有条地安排着。

“没什么事,不用担心,我在后面呢。”祝春知安抚道,又哄慰般添了个字来使齐疆安心,“啊。”

那个字仿佛有安定的作用,倒真令齐疆安下心来了。

挂断电话后,齐疆往齐琇的手表上发消息:照顾一下祝姐姐,她不舒服的时候跟我说。

收到齐琇乖乖的回复——一个小女孩比着OK手势的表情包。

车队中途停了一次,到墓地后,齐疆手里抱着的盒子虽外观一样,但却不再是那件装有骨灰的盒子了。

齐裕斌不能和奶奶在同一个墓地,那样齐疆也会没有安宁的。

祝春知将齐琇先送回槿合街,再与齐疆一起从墓地回来,下午五点时,宾客都全然散尽了。

齐疆关上院子的大门,把齐裕斌真正的骨灰盒搁在屋外墙角的地上,敞开口,没理会天气预报中显示的连续一周的中到大雨。

祝春知就站在院内抱臂静静看着:齐疆果然和她是一个路数的,报复心重,心也够狠。

院风起,骤雨将落。

回槿合街小院的路上,祝春知安安静静开着车。

“闷吗,开些窗?”

“好。”

这几天齐疆的话少极了,她的目光触及到储物格里叠得齐整的红色围巾,再看一看未施粉黛的祝春知,轻轻松了一口气:没有让她陷入自己的泥潭里,没有成为她的负累。

齐疆的情绪高尚而又委屈,她忽地伸手将那条惹眼的正红色围巾取下,攥在手心。

待祝春知等红灯时,齐疆倾身将围巾围上去。

这样才对。

她不该穿得这样素净。

齐疆嘴角笑着,心里变得轻松——齐裕斌,终于不会来缠着她们了。

祝春知对她的动作惊诧了一下,转过头来看齐疆,依旧是那样乖巧的笑。

可究竟乖不乖巧,她也不知了。

可笑着笑着,齐疆又忽然落了泪。像是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她的肩臂止不住的抖瑟着。

齐裕斌死亡的消息早已传遍乡邻,母亲张宝熙如果有心的话,不会在此刻放任她的。

她好像,是真的被张宝熙抛弃了。

还有齐琇的母亲董梦易,她不堪家暴逃亡的那晚,雷电齐闪。而齐疆是醒着的,跪央她将齐琇带走,却被她拂去了手。

当时齐裕斌昏醉得烂熏熏的,正要去厕所。齐疆给董梦易打着掩护,第二天被齐裕斌发现时,彼时身体力量还薄弱的齐疆,身上被打得青紫。

眼底忽然闪现出纷暗的往事:齐裕斌揪着张宝熙的头发往水泥地上磕。

齐疆被他锁在内屋。

她忽然不怨了,你做的是对的,妈妈。齐疆想止住抽泣。

“怎么了?”祝春知一边注视着前方的路况,一边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

被这样一问,齐疆反而哭得有止不住的汹涌的势头。

没办法,祝春知打着双闪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倾过上半身把齐疆虚揽进怀里。

这样被她拥着,还是第一回 。祝春知的发蹭在她脖颈,有些痒,心跳得厉害。齐疆的脖子还梗着:“会弄脏。”

祝春知单手环住她的背,把她按向自己,口中却说:“那你就别哭。”

预料之中的哭得更凶。

她祝春知就该。

“一点也不一样了。”齐疆小声喃喃,不像第一面一般温柔。

“什么不一样?”祝春知好听的声音响在她头顶,那股特别的香气缠绕着齐疆,像带了露水的国王日玫瑰香。

齐疆不回答,依旧在怀里抽抽搭搭的。

她说的是几年前奶奶过世时候的事,那时齐裕斌在邻里间的口碑早已是破破烂烂,又不务正事。

奶奶的丧事就靠着远房亲戚和邻里来操办,办得极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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