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妖(209)

作者:七画


他摇了摇头,看了眼颓丧的谢屹舟,“不是,很早便开始写了,少爷的原话——‘屹舟是留洋的学士,我不过一介草莽武夫,若我有天死了护不住他,郑叔,你带着这本日记出去,骂名让我这个死人背了,我的弟弟该清白地活着。’”

他当时不解,问过为什么?

谢瑾川停了手中的笔,从电灯暖黄的光里抬起头来,轻抚日记本的牛皮壳,笑道:“娘临终前嘱托过,我是哥哥,该保护弟弟。”

“放屁!”谢屹舟眸子猩红,“那是我的日记本!他凭什么胡乱写东西!我同意了吗?!我同意了吗?!”

管家叹了口气,无奈道:“少爷把你的东西都收得很好,不管天南海北都带着。”

谢瑾川死死地盯着他,喉结不断起伏,像只濒临绝望的困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音终于听懂了,那本日记她原先也看过,少年时期的日记时间随机不定,半月写一篇,一年写一篇,而后来到了金陵,这日记便成了隔日一篇,像是在完成任务似的。

前后如此割裂,是因为原本就是俩人写的啊。

所以,日记原本就是给观众看的。

从一开始,少年顽劣,弟弟觉得换身份的有趣,便把白天发生的故事以哥哥的口吻记录下来,后来他留洋求学,哥哥珍藏弟弟的日记本,便拿起笔继续这个游戏。

日记本里写的都是真实的,不过名字要颠倒一下,体弱多病,留洋学医,虐杀少年的谢屹舟,除开过于纵容,这些腌臜事都与谢瑾川无关。

唐音:“总结,谢家哥哥不光是个恋爱脑,还是个十足的弟控。”

她不禁想,如果当时谢瑾川没有与兰庭生两情相悦,就不会在金陵耽搁这么久,自然也不会有后面的悲剧。

可惜没如果。

“二少爷。”管家磕磕绊绊地叫了他一句,“少爷给你安排的路,你该好好走的。”

谢屹舟仰着那张残破不堪的脸,表情疯狂又执拗,狂笑出声。

“噫——受刺激疯了吧。”许知州打了个寒颤。

“哈哈哈哈......”谢屹舟擦了擦眼角浑浊的血泪,不动声色地将微颤的眸光逼下去,“他为了家国大义死得畅快,给我买几处破宅子避难,谁稀罕。”

“什么都是为了我好,我不需要。”

那天,姓张的带人炸塌了千年屹立不倒的城门,他拿了足以安身立命的钱,去城郊买了匹马,本来是要离开的。

但回头瞥见爆炸的瞬间,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金陵的人和事都像是一场缥缈的梦,泡沫一戳就破了。

他低头看着纤细的手腕,因为常年不见光,苍白细腻,不像那人常年打仗,手臂上都是坑坑洼洼的伤疤,丑死了。

“不就是用枪么。”

“孤军奋战,策马迎敌。”

“呵,谁不会啊。”

傍晚的云霞很红,血□□将滴落下来,他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两句,突然哭着笑了,勒紧缰绳,掉头奔去。

“砰!”一声枪响,什么都结束了。

他挺直脊背,不屑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轰!”突然地震山摇,周围的光亮尽皆褪去,变成虚无的黑色。

“怎么了?!”许知州像个树懒似的挂在乌启山身上,死活不肯下来。

“要塌了。”南禺绷紧了牵丝,将所有人都牢牢地绑在一起。

“啊?”蔺青惊讶地呼出声,三两下把身上碍事的假人皮脱了,拉住旁边的人才没有摔倒,“那是不是算逃脱失败啊?”

唐音被摇得头晕眼花,“虽然没按着剧本走,但所有的场景和剧情都过了,不应该失败。”

正说着,动静突然停了,前面出现一道门,门缝隐隐透着光,成了黑暗里最显眼的存在。

“啊——”许知州因为惯性原因栽倒,三个大男人手□□缠在一起,绞成个肉麻花。

乌启山吊着的手又折了。

“滋滋——”

“来了。”叶清影屏气凝神。

“恭喜各位玩家,游戏已通关。”

机械女声还是那样,搅着断断续续的杂音,听起来尖锐刺耳。

“喂!”许知州揉揉屁股,双手做喇叭状笼在唇边,“是从那扇门出去吗?”

一片寂静。

“喂!管理员!”

没人说话。

“烦不烦。”唐音搓红了耳朵,瞪了他一眼,“是不是出口,你打开门不就知道了。”

“你你你怎么不去,万一又钻出个大粽子你负责啊。”许知州哼哼唧唧道。

“我负责。”一道悦耳的清音响起,不知什么时候,门颤颤巍巍,叶清影和南禺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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