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妖(123)

作者:七画


楚王府式微,却不缺半盅清酒,色泽清亮,入口回甘,成了她闲暇时消遣的好东西。

但自从离了长安,她便不爱这滋味了。

乌孙人粗犷,酿的酒烈得难以下咽。

解忧兀自敛眸,羽睫微颤,持杯盏久久不言,肩上倏地一沉,她被温热惊了神。

冯嫽眉目沉静,跪坐着,用刀将矮几上的羊肉分成适口的长条,取了一块放进她碗里,轻声唤了句:“殿下。”

声音压得极低,像是耳鬓私语。

解忧抿了下唇角,愣神许久才放开。

传杯弄盏之际,清醒的汉使者所剩无几,狂王撂下酒杯,如鹰隼一般的眼眸里,是不可一世的狂妄,还真应了人如其表这词。

匈奴夫人冷哼一声,乜斜着眼,将嫌恶都摆明面上了。

解忧步步为营,以前尚且势均力敌,而终是抵不过狂王的匈奴血脉,局势尽朝一边倒去。

也不知是不是酒气熏了眼,狂王动作愈发放肆,主帐里充斥着女子娇笑。

直到侍女顺势躺倒,解忧缓缓闭上眼,想起方才的触碰,胃里一阵翻涌。

冯嫽斟了一杯清水,握紧了她冰凉的手,轻声道:“殿下,帐外牧草新长了一茬。”

听闻此言,解忧目光闪烁,呢喃道:“是了,是了......”

“总待在毡帐里容易郁结,殿下也该出去走走了。”冯嫽捏了捏她的掌心,暖烘烘的,滚烫到心间。

解忧怔怔地盯着她,颤声道:“阿嫽与我一同吗?”

冯嫽表情有一瞬间的滞涩,但很快便压下去了,唇角噙着一抹笑,“阿嫽永远常伴殿下左右。”

“那就好,那就好......”解忧喃喃重复道。

长安故城,暮春三月,等来一场杏花春雨,而西域的复苏总是迟些,今晨的牧草还凝着霜雪。

解忧知晓,归家之日近在咫尺。

汉使者献上天子贺礼,中庭堆满了茶叶、丝绸和布匹,旨在与乌孙世代修好。

狂王举杯大笑,寒光乍现,琉璃盏却应声而碎。

“刺客!抓刺客!”

“快走!”

再揭一次伤疤,解忧已心力交瘁,“狂王虽昏庸,但徒有一身蛮力,我与阿嫽挑选的护卫不敌,均被他斩与刀下。”

冯嫽失神道:“刺杀未果,被囚困于赤谷城。”

解忧眸子里瞬间迸发出喜色,焦急地握紧她的肩,“你忆起来了?”

“不、不是...我只是碰巧读了几本书。”冯嫽被吓得腿软,偏过头眸光躲闪。

“呵...”解忧淡淡自嘲一笑,松开了手。

赤谷城外,有一片瘴林,干涸的湖泊上,架了一座摇摇欲坠的桥。

马蹄声由远及近,追兵紧追不舍,但随行的护卫都死光了,喘息着挣扎至此的,也因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冯嫽衣衫染血,肩胛中了一箭,但怀中紧紧护着的解忧却只是狼狈了些。

“阿嫽。”解忧捏紧她的衣襟,面色苦楚。

“站住!”

“给我搜!”

百米之外,传来隐约的低喝声。

□□战马前肢跪倒在地上,栽下去的时候,两人滚做一团,摔了满身的污泞。

冯嫽撑着剑,翻身半跪着,说:“殿下,进了林子,一路往西便是赤谷城,会有守卫接应,城内易守难攻,一定...咳...一定是安全的。”

自从和亲乌孙,两人的剑法都是一起学的。

解忧察觉不妙,猛地抬起了头,“不行!我绝不会抛下你!”

她的鬓边掺了几缕银丝,垂暮之年,已不复当年韶华。

谁还记得楚王府杨柳树下巧笑嫣然的少女呢?

只因着她身份卑贱,只因着她罪臣污名,命运便要她们困守在这里,隐忍钳制了她的心,风沙磨砺了她的剑,她不服气,她不甘愿。

她要让解忧光明正大的活着,要让西域三十六国皆臣服于汉!

“滴答——”

乌血顺着残破的衣袖往下淌,冯嫽吸了一口鼻尖的腥气,强撑精神道:“殿下,你是尊贵的大汉公主,天生就是阿嫽的主人,你的使命在北方,而不是小小的赤谷城。”

解忧抹了抹泪,脊背挺直,“你我一同历经生死,教我怎么放得下你,我们一起走不行吗?!阿嫽!”

不行。

冯嫽忍不住阖眼,险些握不住剑刃。

海东青在头顶盘旋,掠过低空低鸣。

冯嫽再睁眼时,郁结一扫而空,厉声道:“魏大人,来不及了!”

汉使者魏和意钳制住了解忧的双臂,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句,“殿下...冒犯了...”

解忧也不是金枝玉叶的娇弱公主,常年习武,力气也不容小觑,很快便挣脱了束缚,坚定道:“我与你,共同御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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