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影响我拔刀的速度(29)
作者:今朝山好
一只沾满淋漓鲜血的手拨弄着池中莲梗,冬青静静立在她们面前,被冲天邪气充斥的双眼并不去看这群闯进城内,误打误撞坏了她们计划的外乡人,而是直勾勾盯着这满池食人性命的血莲。
“那日,有人敲锣打鼓地上顾府提亲,我与小姐躲在帘后,看见箱笼中盛的除了金银宝器,还有数朵白莲。”
似是想起了什么极为骇人的东西,冬青的身形轻轻颤了颤,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一只足有三人高,身上捆缚着大红绸缎系成的红花的神像。
“老爷特辟了座院子来养花拜佛,日日不间断地派年青的丫鬟去打理庭院。她们大多数人都未能活着回来。对外,老爷只说她们觊觎像上的黄金,被抓着后拉去发卖了,只有我知晓她们没能回来的原因。
“……那日,老爷说给我说了门亲事,催也似地喊我嫁了。我本以为是逃出府外的好机会,是天赐的姻缘,”轻得几乎破碎的女声响起,似是诉说,似是哀怨,“我还来不及欢喜,却听得他让我跟着祭祀那日的车马一同出嫁——我怎能不恨,你们让我怎能不恨!”
仿佛又记起十年前神台后那一眼,冬青的声音嘶哑异常:“后来我才听见,原本该嫁的是大小姐,开口让我替嫁的也是大小姐——十年前姐姐死在新房中,十年后竟又轮到我了么,我不甘心,我心有怨!”
十载过去,她仍记得那双悲悯含笑的金色巨脸,拈花大掌上尽是她姐姐的鲜血。鲜血犹热,在它的脸上手上汩汩滑落,滑进金色荷花中消失不见——
在得知自己亦将步上姐姐后尘的那一刻,冬青神智恍惚,只听得四面八方一阵如风铃般飘渺的女子笑声冲她簇拥过来,如潮水般温柔地包裹着她。这一声声都像姐姐,笑时有多期盼,死是便有多痛。
明明知晓这是至邪至恶的邪祟,可她却不做保留地敞开了自己。
再苏醒时,她已不是独自一人,她的姐姐,旁人的姐姐,都化作丝缕血气附在她身上。她觉得身子从来没有这么暖过。
只是,在听见笑声的那一刻,她已成为了承载恨意的容器,没有理智,也失去了同情与恻隐,甚至早已不是拥有三魂七魄七情六欲的人。冬青举起鲜血淋漓的手掌,垂眸望着倒在地上的顾皎皎,跪倒在地,温柔地将脸贴了过去。
你不会白死,你会率先成为姐姐妹妹们的养分,连同顾老爷,连同城主,与这整座城一起,倾覆在我们迟来的怨恨之下。
“真正该死的是背后真正的始作俑者。”
景应愿劈落最后一刀,刀光削去金身头颅。那具庞然的身躯轰然倒地,依旧微笑的头颅骨碌碌滚进了莲池之中。她接过师姐手掌中颤抖发黑的莲瓣,对着它轻轻吹了口气,这片花瓣便也轻飘飘陷进了腥黑淤泥,遮住了圣体头颅那双永不瞑目的眼睛。
幻境开始崩离解析,顶着淤泥中那无数双视线的注视,景应愿收刀入鞘,轻声道:“玉殊城无数女子的死,会终止在今日。该偿还你们的,亏欠者定将以血来弥补!”
司羡檀勾唇轻笑一声。她对这些人的生死毫无感触,却觉得景应愿说的以血偿还太轻。如若换做是她,她早就血洗整座玉殊城,拉所有人下水一同陪葬了。
在幻境最后一丝云雾散去时,景应愿的刀鞘微不可察地被轻轻拉扯了一下。
众人都已往破裂的出口处走去,她微微俯身,从刀鞘指向的淤泥之中拣出了一颗赤金色的莲子。
“我们信你,”如铃般轻渺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随着幻境的崩塌逐渐消散,“若有来世,我们宁做莲蓬中无知莲子,也不愿轮回再尝这人世的苦楚……”
景应愿攥紧掌心,将这粒她们赠予的莲子收入袖中,轻轻叹息一声,往幻境外走去。
第021章 春秋两仪刀(倒v开始)
已至深夜, 顾府依旧灯火通明。
经过方才那通幻境,她们一行人皆是心头沉重,没有人开口说话。抬眼却见真实的佛堂内燃着上千只烛火。
暖黄火光围簇中, 一道宽胖的身影跪在硕大金身之下, 双手合十, 竟是在虔诚礼佛。
待走至他身后时, 景应愿听见跪拜在神像前的那人正喃喃念道:“……愿神佛保佑我女儿皎皎此生再无病痛, 得上天垂怜,从此无痛无灾长命百岁……”
不听则罢,听了这话的宁归萝再忍不住脾气,出言讽刺道:“好宽厚的主家!你女儿的命是玉匣珍珠, 旁人的命便是路边贱草!我从未听说过有如此荒唐替嫁之事,这世上竟有人做了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还在这求起神佛保佑了!”
顾员外身形一颤, 逃避似地并不回头看她们。烛火下,他依旧仰头望着这尊慈悲的神像,叹道:“你们说的若是冬青,她早已逃了,我手上并不沾她因果。
“明日便是祭祀的日子了。我无法向城主交差, 恐要招来杀身之祸……几位既知冬青之事,恐怕不是寻常凡人……”
说到这里,顾员外猛然回身,面上丝毫没有了白日的尊贵自矜, 反而一路跪爬着到了这群现世仙人的脚边,布满血丝的眼中浮起希冀道:“在下求几位神仙恻隐垂怜, 明日可否带着我那命苦的女儿逃出城外避避风头!人都是我害的,若有报应责罚尽管冲我来便是, 我女儿是无辜的啊!”
“不能。”
他眼中的亮光灭了,攥成拳的双手在地上簌簌发抖。还未等他再开口哀求,景应愿平静道:“你女儿已经死了七日了,是被得知替嫁后邪祟侵身的冬青杀的。这几日你见到的都是披着你女儿人皮的邪物,若再晚几刻钟,那邪物便该来杀你了。”
万千烛光下,顾员外浮肿的脸仿佛是一樽烧坏变形的白瓷器,在极大的悲怆与惊骇之下不受控制地扭曲起来。佛像折射的金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如雪山将倾时最后晚照在上面的一把日落。
他原本颓脱无力的胖大身体在这一瞬迸发出了无穷的力气。顾员外痴楞回身,再次望了一眼这尊摧人性命的神像,整张脸在烛光与金光中被照耀得几欲燃烧,他忽然像个孩童一样抚掌大笑起来。
“好,好啊!”他怪异地大张开嘴,手脚并用爬上高高神台,竟是一把抱住了毗密伽宗神像那只拈花的巨手,用力一扯,带动着摇晃的神像一同从高处仰身跌落下来!
啪叽一声,血肉四溅。
血流满佛堂,垂死的顾员外被这尊曾缚着新郎红花被送至府内的怪异巨像压在身下,方才还完好的身体已然破碎不堪,喉中如同笛声吹破般发出赫赫声响。
“是……是我错……”他呕出最后一口血,盯着门外的方向,“皎皎……”
话未说完,他口中狂呕出破碎的内脏,大睁着眼睛去了。
*
血流七尺,弄湿了景应愿的鞋底。
她望着那具与金身交叠倒下的尸体,心下一时怅然。谈何不沾他人因果?当他做出替嫁的决断之时,顾皎皎与冬青的生死薄便于冥冥中调换了,若能活,谁不想活,谁不愿活?
耳畔蓦然又想起前世将死时那道仿佛离得很远,似有若无的呵斥——
若你不死,我儿仙途将断!
昔年名动四海的金阙帝姬都能被视作他人通天仙途的踏脚石,故国说灭就灭,仙骨说剥便剥,就连尸身都未能入土为安,而是抛至了那深达千尺的折戟湖底,教她死后都饱受冰雪侵体之苦。
帝姬尚且如此,更勿论地方商户家的丫鬟。
景应愿垂眸,眸色冷得像是结了霜。在上位者眼中,无论是帝姬还是丫鬟,其实都是一样的。生死一样无足轻重,吸骨敲髓用罢了一样随意丢弃。
她最后瞟了一眼顾员外的尸体。
上一篇:死遁后,前任并不想放过我
下一篇:被富婆室友挖墙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