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何日还乡(110)
作者:兰振
“管管管,”绵长的声腔游丝般从门缝中钻进来,“管叫他片甲不存尸如泥。”
谢文琼听见门外之人深喘了一口气,接着,衣带从门环中被抽走,门环响了两声,有人叩门。
护卫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大门,岳昔钧转过身,拄着拐杖向谢文琼微微一笑。日光洒在她的身后,她满身干净,而地下横七竖八地躺着那队金吾卫。
金灿暖阳中,岳昔钧一手拄杖,一手拎着衣带,缓缓行来。敞开的外袍被风带起,那一瞬,谢文琼忽然觉得世上根本没有甚么神佛——岳昔钧就是她自己的神佛。
谢文琼后知后觉地觉得手臂酸痛,她气力一泻,刀“当啷”一声,跌落地上。
岳昔钧那双吊起来的凤眼带着些狐狸眼的戏谑味道,但她的神情却是温温和和的。岳昔钧柔声道:“文姑娘不必为我担心,你看——”
她将拐杖转过来,给谢文琼瞧被刀剑削掉的一节木头,露出了内里的芯子:“铁的。”
岳昔钧本意是逗谢文琼开心,但谢文琼低头瞧了一眼,原本蓄在眼眶中的泪水便倾泻而下。
谢文琼哽咽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岳昔钧接口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故而我不行未有把握之事。”
谢文琼微微摇头,显然是听不进去她在说些甚么了。
“事态紧急,未能分说明白,”岳昔钧放软了声音道,“是我错了。”
谢文琼慢慢地抬起头,望进岳昔钧那双关切的眼眸之中。谢文琼道:“你没有错。”
谢文琼道:“我也没有错。”
谢文琼道:“可是,若是……”
她说了半句,却不愿再说下去了。谢文琼从袖中取了帕子,揩了泪痕,转身去看沈家护卫绑金吾卫了。徒留岳昔钧望着几株开得正好的凤仙花出神。
沈淑慎在岳昔钧进门之后便走到门边,但她往门外瞧了一眼,便心悸头晕,转身踉跄两步,扶住了丫鬟的手。因此,沈淑慎并未留意谢文琼同岳昔钧之间发生了何事,只当谢文琼侠义心肠,不忍看人孤身迎敌。
——沈淑慎一直有见血便晕之症,虽然岳昔钧用的是钝兵,几不会见血,但有一两个金吾卫被伤及脏腑,吐出了血来。
沈家护卫将金吾卫们架起来,请示道:“相爷,小姐,如何处置?”
沈正儒道:“暂押起来,等事态平息,再请陛下定夺。”
沈淑慎心道:既然如此,还有机会探一探究竟是谁在下这一盘混乱大棋。
领头的金吾卫被押着从岳昔钧身旁走过时,虚弱地从口中挤出一句话:“你果然不是戏子。”
岳昔钧从容道:“何以见得?我工武旦,会些毫末功夫,这不足为奇罢?”
“因为,”那金吾卫咬牙切齿地道,“你、走、板、了。”
岳昔钧:“……”
岳昔钧道:“行家啊。”
第98章 谢文琼领神医脾气
沈家护卫押着金吾卫们离去, 沈正儒踱步到岳昔钧身前,道:“姑娘救沈府于水火,老夫感激不尽。”
“相爷言重了, ”岳昔钧道, “我也不过是自保而已。”
沈正儒道:“无论如何, 你终究是对我沈家有恩。”
沈正儒唤了一声侍女,道:“带这位姑娘去宝库挑一件宝物。”
岳昔钧笑道:“不必了,相爷好意我心领了。匹夫无罪,怀玉其罪, 这个宝物我还是不拿为好。”
二人牵扯一阵, 终于以沈正儒赠岳昔钧银票告终。
沈淑慎在一旁听了,心中道:这个汤姑娘的身手, 绝非寻常武旦。祖父既然不明问,必然是要暗中查证。她究竟是何人?既然有此身手, 何必委曲求全, 冒充驸马?难不成真信了我给她下毒的话么?不——我说下毒之前,她就答应假扮一事了。难道她是哪家派来的细作?
沈淑慎想不明白,便暂丢脑后, 笑意盈盈地向岳昔钧道:“汤姑娘辛苦,还是快去歇息罢, 我这就请大夫给你瞧瞧。”
岳昔钧点头道:“有劳。”
岳昔钧转身离去之后,谢文琼方才往她的背影望了一眼。谢文琼此时从适才的惊惧中缓过神来,面上淡淡地道:“我适才望见,那汤姑娘使的是江湖上的拚命打法,无赖得很。”
实则, 她只能看见岳昔钧的一段清泠泠的脊背,岿然不动。
沈淑慎颔首道:“原来如此。殿下, 你受惊了,随我去歇息罢。”
谢文琼道:“好。外间一有消息,劳终温速速告知我。”
沈淑慎点头。
谢文琼回到沈淑慎的院中时,岳昔钧的房门紧闭,有一丫鬟在门外端着热水盆待命,见了谢文琼欠一欠身,道:“殿下,神医正在里间问诊。”
谢文琼也听沈淑慎提过这神医之名,知这神医正是治好沈淑慎梦魇之症的那位,脾气性情都古怪得很,从不露出真面目,也不透露名姓,平常云游四方,看诊也是随心所欲。
不多时,那神医推门出来,谢文琼微微躬身道:“恳请神医……”
然而,她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见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神医连一个眼神也不给她,直接往丫鬟怀中塞了一张药方,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丫鬟尴尬地低头道:“神医她脾气有些……”
谢文琼摇头道:“无妨。”
那丫鬟推门进去,给岳昔钧擦汗更衣,谢文琼在门外踟蹰一阵,终究还是转去别屋了。
而内间,岳昔钧早没有了一杖退敌的从容潇洒,她眉头紧锁,大汗淋漓,生生熬着疼痛。
——在门外的那一战,岳昔钧一鼓作气,将金吾卫们打了个落花流水,在她唱到“斩斩斩”一句时,地上已然没有站着的金吾卫了。但岳昔钧也几乎到了强弩之末,她靠着府门歇息了一阵,方才不动声色地将最后一句“管管管”顺利唱完。
如今大敌已被制,岳昔钧胸中的那口气松了,痛苦煎熬便反扑上来。
她在这种痛苦中,竟然感受到了一种放松,好似近日压在她心口的石块被人削去一些,让她喘息自如了些。
而那厢,不多时,沈淑慎便为谢文琼带来一个好消息。
沈淑慎道:“陛下调军护驾,太子殿下为先锋,扣大皇子于皇城,三皇子仓皇出逃。”
谢文琼道:“大皇兄和三皇兄在兵部和金吾卫中皆有势力,果然是他们所为——但他们何必如此?”
沈淑慎摇头道:“谨儿也觉得事有蹊跷,陛下正值壮年,政通人和,兵权也未全然放手。此时出兵逼宫,必输无疑,未免太过儿戏。”
谢文琼道:“事情查明否?是否是有人嫁祸,从中渔利?”
沈淑慎道:“恕谨儿不能知。”
谢文琼沉吟道:“你叫假驸马演一出还魂,是引蛇出洞——又是为谁谋划布局?”
沈淑慎一愣,未曾想过谢文琼会直问。她盈盈下拜道:“恕谨儿不能相告,谨儿定会护殿下周全。”
谢文琼托了一下她,道:“好,我再信你一次。”
谢文琼道:“只是此事因假驸马之事而起,父皇此时忙着平叛,未暇顾及,稍后必定追查——你要小心了,莫要让一个无辜女子枉丢性命。”
沈淑慎道:“是。此时坊门已闭,明朝便送她走。”
是夜,沈淑慎乔装改扮,悄悄潜入关押金吾卫的柴房。
沈淑慎用迷烟放倒门口护卫和柴房中一干人,只往那头领鼻上又吹了口解药。
沈淑慎心道:多亏昨日神医云游至此,来观望我的病症,我趁机要了些防身家伙,否则还真不好办。
那头领醒转,见沈淑慎站在面前,左右看兄弟们皆晕倒,正要大喊,沈淑慎便压着声音道:“别叫,我是来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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