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何日还乡(103)
作者:兰振
谢文瑶思忖道:“你要借此人佯装驸马还魂,钓出摘星楼放火之人么?只是这一计,我也曾使过相似的,并不奏效。”
沈淑慎道:“非也,殿下先前不过是虚影假从,这一个可是实实在在的。”
谢文瑶心道:她所言不错,既然这个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自然比那些虚无缥缈之物更令人生恐。这恐不仅仅有死者复生之恐,恐怕还有复生后财权纠葛之恐。我在沈淑慎最需助力之时同她订盟,不便是要借她之手,将这世家搅浑,方好浑水摸鱼?如今有了这假驸马,哪里还怕水不浑?
谢文瑶主意已定,便点头道:“你所言有理,便依计行事罢。”
沈淑慎道:“是。”
谢文瑶又道:“我替你去瞧了,皇姊那边好得紧。”
沈淑慎略带怅然地道:“那便好。”
谢文瑶起身离去,沈淑慎下神一阵,不觉抓了一把棋子在手中盘玩,回过神来,又思想起同谢文琼对弈时光,又不免是一阵心绪难平。
沈淑慎好容易将思绪转至目下顶顶要紧之事上来,她心道:虽对端宁殿下夸下海口,却不知怎样说服这武旦行杀头之事。按说倒也容易,不过是以旁的甚么要挟她,或者以利诱之,多半便能事成,但终究非是正义做派。
沈淑慎思索一阵,出了院子去,拦住一位路过丫鬟,吩咐她带庆彩班的武旦来——沈淑慎为谢文瑶清了场,院中无人伺候。
不多时,岳昔钧果然被带到沈淑慎房中。
沈淑慎倒也不苛待于她,颔首道:“坐。”
岳昔钧谢座。
沈淑慎打量岳昔钧一番,愈发的满意,问道:“你的户籍挂在庆彩班么?”
岳昔钧道:“是。”
沈淑慎道:“你来跟我,可还愿意?”
岳昔钧笑道:“小姐一不曾听过我开嗓,二不曾见过我身段,平白的要我做甚么?”
沈淑慎却不答,只问道:“你本工是武旦,学过武生否?”
岳昔钧答道:“不曾。”
沈淑慎道:“我要你演一出戏。”
岳昔钧问道:“却不知是甚么戏?”
沈淑慎道:“《狸猫换太子》。”
岳昔钧道:“这个戏哪里需要武生呢?”
沈淑慎道:“正是文戏武唱。”
“小姐要我扮陈琳么?”岳昔钧问道。
沈淑慎道:“不是。”
沈淑慎仍旧是温声细语,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轻松,道:“我要你扮赵祯。”
岳昔钧轻笑道:“奴家却不敢和娃娃生抢位。”
沈淑慎道:“戏中是娃娃生,戏外却不是。”
岳昔钧道:“奴家愈发的糊涂了。”
沈淑慎道:“我要你这狸猫换去太子,却声称太子乃是狸猫,你可明白?”
岳昔钧道:“只恐奴家无命唱这出戏罢。”
沈淑慎道:“我既然是你东家,自然保你周全。”
“有小姐之言,奴家自然放心,”岳昔钧婉拒道,“只是奴家身子骨不利索,恐难当重任。”
沈淑慎道:“正是要如此。”
岳昔钧却不多问,露出了一个“如坐针毡”的神情,道:“奴家不懂这些,这戏恐怕实在难唱,奴家还是回去练练《扈家庄》罢。”
沈淑慎道:“扈三娘配的是王英,赵祯却又不同了。”
岳昔钧道:“奴家并不在意婚姻事。”
“甚好,”沈淑慎道,“荣华富贵你也不享么?”
岳昔钧道:“身外之物罢了。”
沈淑慎心道:这真是个油盐不进的,却更像驸马几分。
沈淑慎道:“你在台上演了这许多侠义女子,总该有些侠心罢。”
岳昔钧道:“不敢当。”
“不说甚么《周仁献嫂》,也不说《搜孤救孤》,”沈淑慎接着道,“单单说那红拂女,也当得起义薄云天。现有一件正义之事,你也不肯锄奸惩恶么?”
岳昔钧哪里会被她话语裹胁,推拒道:“奴家并不识李靖。”
沈淑慎道:“我若为李靖,你肯为红拂么?”
岳昔钧不由笑道:“小姐,奴家斗胆,若是小姐要我效命,不该以言语。当设计叫奴家陷入危境,天地不灵之时,小姐援手搭救,奴家必当死心塌地。”
沈淑慎道:“我哪里不知,只不过不愿用这些腌臜手段罢了。”
岳昔钧道:“小姐光明磊落,奴家倒真有些折服了。”
岳昔钧三番两次推脱,也不过试一试沈淑慎底线,实则明白虽然沈淑慎口中说得客气,却仍旧有千万种“不腌臜”的手段逼自己就范,若是再加拒绝,便是不识好歹,也未必有甚么好下场。
岳昔钧倒不怕甚么下场不好,她自娘亲们拿到了丹书铁券之日起,便有些如释重负,过一日是一日起来。此时,她也不过想道:先将安隐打发走便是。若是势头不对,我也能抽身离去,便是不能离去,不过是性命一条,又有甚么呢?只是不能承欢膝下,唯此为憾也。
岳昔钧顺着前一句道:“奴家倒并非不愿效忠于小姐,只是想求小姐应我一件事。”
沈淑慎道:“甚么事?”
岳昔钧道:“不论奴家事成与否,请不要牵连旁人。”
沈淑慎道:“这个自然。”
于是,岳昔钧问出了那个知晓了便下不了船的问题——
“却不知,我要扮的人,是谁?”
第91章 昔钧哀莫大于心死
沈淑慎道:“我要你扮的人, 乃是当朝明珠公主的驸马。”
岳昔钧真有些好奇沈淑慎对自己的评价,便问道:“这是甚等样人?”
沈淑慎道:“这是……一个混账。”
岳昔钧:……
沈淑慎道:“此人巧舌如簧,偏生又会作出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她幼时从军, 倒是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将风范, 满腹的兵法军书倒用来做些捉弄人的无聊事上了。”
岳昔钧道:“如此说来, 小姐对此人是讨厌得紧了?”
沈淑慎淡淡道:“我不会讨厌一个死人。”
岳昔钧笑道:“奴家还想着,若是小姐讨厌此人,我扮作此人之时,要离小姐远些, 莫要碍着小姐的眼才是。”
沈淑慎道:“不必。”
岳昔钧道:“却不知我怎生扮, 才扮得像呢?”
沈淑慎道:“你把妆卸了我瞧瞧。”
岳昔钧之前特意剃了剑眉为柳眉,眼神也故作带怯之态, 唇角时时提着,因此卸了妆也只和驸马有七八分像。沈淑慎端详一阵, 恍惚间真觉岳昔钧起死回生, 怔愣一阵,方才开言道:“近前来,我与你画眉。”
岳昔钧在妆镜台前坐定, 沈淑慎取了描眉笔,细细勾出两道剑眉来。岳昔钧转向镜中瞧了瞧, 沈淑慎在其后言道:“不要这般看人。”
岳昔钧请教道:“却要如何呢?”
沈淑慎道:“直视于人,眼神中要有游刃有余之色。”
岳昔钧又试了几次,方才卸下所有伪装,露出自己原原本本的神色来。
有些朦胧的铜镜中,沈淑慎一瞬回至摘星楼。
沈淑慎不由倒退一步, 醒过神来,赞道:“不错, 就是这般。”
岳昔钧道:“小姐要我怎么做呢?”
沈淑慎背转过身去,不答。少顷,她方答道:“我父寿宴连唱三天戏,我本计划叫你在明日唱《牡丹亭》时现身,现如今见你既然能扮得如此相像,倒不必如此了。”
沈淑慎道:“你暂在府中住下,不必同庆彩班回去,避着点人,莫要叫人瞧见你。”
岳昔钧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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