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啊?(89)
作者:一天八杯水
她暗暗自抬,明明只比司机多来一次, 便已在心里绘好地图。
“嗯, 这里面的路是挺绕的。”谈惜归微顿,有点生涩地捧场, “你好会记路。”
那一唱一和的过往历历在目,似乎两人不曾分开。
谈惜归的生涩,在整句话说完后彻底消融。
她就像, 一名拾掇起往日技艺的能工巧匠, 回到了专属自己的赛道。
“是吗。”沈霏微有点开心, “那你走了几遍才记住路?”
“我住的地方和翡翠兰花园贴得很近,路比较好记。”谈惜归不等沈霏微继续旁敲侧击,直接说:“从你那里过去,拐两个弯就到。”
“听起来很近,你送我进出的时候, 有经过吗。”沈霏微故意问。
“有。”
沈霏微占得上风, “那怎么不说。”
“现在说了, 也不迟吧。”谈惜归编造了一套不是那么高明的说辞, “省得你觉得我是托。”
“不迟,而且应该没谁雇得起你这样的托。”沈霏微哂笑, 用怀念的语气问:“独居,会觉得冷清吗。”
“独居”二字,和她们二人的过往相去甚远。
不说独居了,其实就连独处一室,都很难和她们的过去搭上关系。
谈惜归还是阮别愁的时候,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流离颠沛。
那时她刚从N国到金流,因为事发突然,而沈家的客房又久未收拾,在徐凤静的安排下,她不得不和沈霏微同住了好几天。
后来徐凤静和沈承出事,施家将两人接了过去,施家甚至收拾不出别的房间,直接搬了张床,令两人共同挤在不怎么亮堂,又略显狭窄的杂物室里。
更不用提春岗时日,在春岗的三年,两人除了上学,几乎就没分开过。
两人往往是彼此夜里入眠前最后见到的人,也是次日天明第一个见到的人。
如此紧密的关系,就连云婷和舒以情都要甘拜下风。
在那段时日里,她们既不会感到寂寞,也从不觉得冷清。
冷清完全是属于后来的字眼,是在春天凋零,春岗被推毁之后。
车汇入开阔大道,过往车辆俱在飞驰,谈惜归反之,逐渐放慢了车速。
谈惜归反问:“你呢,你会觉得冷清吗。”
沈霏微淡笑,思索了一阵说:“偶尔会觉得缺点什么,所以只要手头没事,没有独处需求的话,我就会出门。”
说完,她慢腾腾将目光睨过去,似笑非笑的,脸上写着“到你了”。
“我养了一只狗。”谈惜归说。
实话说,沈霏微完全想不到谈惜归会养狗。
离开春岗前,两人曾在夜市里靠套圈拿到一只白猫挂饰。
正因为那只能捏出吱吱叫的白猫,两人商讨过,日后如若养宠,那必定是猫。
那个时候,两人对未来还都保有憧憬,憧憬着未来也是能在一块的。
对于那只挂饰,沈霏微不说爱不释手,但也总会随身携带。
而十一落后她一步,抬臂就能够着那晃悠悠的挂饰,只需微施力气,就能捏出吱呀一声响。
大概,十一也对之爱不释手。
“小狗啊。”沈霏微尾音稍稍上扬,此前就见识过“春”的模样,所以压根不觉得失落。
就,挺好的。
看着威风凛凛,其实黏人又精力十足,喊一声就会从远处奔来。
“大狗。”谈惜归解释,“是杜宾,别人送的。”
沈霏微佯装惊异,眉梢略微一抬,说:“完全意料不到。”
“我本意不想养宠,但在取了名字后,就不太想转赠出去了。”
说完,谈惜归意识到车内太静,这才打开电台,在众多A国语中,找到了那个正放着金流老歌的特供频率。
是绵绵的情歌,唱腔与编曲年代感十足,光靠一段旋律,就能将人带回到那个年代。
“什么名字?”沈霏微假意询问,其实是借势步近,在天平上加上一枚毫不逊色的筹码。
谈惜归沉默了很久,唇微微张着,似乎字音已经近在喉头,只差舌根一卷,就能将发音挤出唇齿。
是太过生疏,以至于不知道如何发音了么?
沈霏微可不信,既然给杜宾取了名,怎么都会唤上几声。
良久,谈惜归才说,“春。”
“什么春?”
“春天的春。”
也是春岗的春。
当年是在半夜时分,两人悄悄踏进彭挽舟的会所,在里面以绝对的胜势赢走了一辆摩托。
她们驾驶摩托撞出春岗,听着疾风在耳边咆哮,一边说要开向春天。
摩托老早就被沈霏微托人帮忙转手了,那夜的风声也早被尘封在记忆深处。
此时,在相对密闭的车内,只要不开窗,便听不到风在呼号。
沈霏微垂着眼,嘴角扬起的弧度压也压不住,话里隐隐挟笑,慢声说:“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喊了春,春就会奔你而来吗。”
她们在春岗,两次没撞进春天。
如今换个思路一想,是了,或许根本无须去撞,春天便会自然而然地赶赴过来。
“对,它会奔向我。”
谈惜归一语双关,干脆利落地承认了,神情专注而明锐。
沈霏微又觉得谈惜归像那外貌极具迷惑性的隼了,擅长观察和猎捕。
隼是空中观察力极为敏锐的猎手,它在驻足时并不会轻易出击,但只要有佳肴主动闯入它的监视范围,它定会不遗余力地俯冲追击。
比如此时。
“什么时候也让我见见春?”沈霏微问。
“那你得喊它。”
“春。”沈霏微停顿,手肘支在窗边,托起下巴看人,又顺又直的头发在五指间垂落。
她掐起一口很刻意的A国话,别有深意地说:“还是说,得用A国语来说这个,春。”
教发音是一件很亲密的事情,明明距离很远,但在唇齿做出同样的姿势时,会给人一种深吻的错觉。
“都行,金流话也行,A国语也行。”
谈惜归没澄清哪个才是她平时的叫法。
沈霏微合起眼开始养神,嘴角扬着。
车在半个小时后抵达黛江边上的塔型建筑,随后两人乘坐电梯上行,踏进塔尖处的云顶餐厅。
黛江在侨胞区,餐厅也是金流人开的,在这里,能吃到较为正宗的金流菜系。
沈霏微吃饭依旧很挑,若非如此,在Y国时也不会因为饮食不规律饿出一身毛病,还死不悔改。
谈惜归没问沈霏微的口味偏好,直接先点了几个炒菜,菜名熟悉,都是沈霏微以前常吃的。
点餐时谈惜归的声音刻意压得很轻,但沈霏微还是听到了,她觉得,谈惜归多半是在赌,赌她的喜好有没有变。
显然,谈惜归赌赢了。
在年少时期,有沈十五和舒以情在的情况下,根本无需十一靠近赌桌,也无需她出声和人打交道。
但这并不意味着,十一就是游离在赌局外的生疏牌手。
沈霏微领会到了,分别的年间,十一确实长进了许多,不然即便谈知韶有意捧高,十一也必不能稳坐高位。
“常常来吗?”沈霏微好整以暇。
言下之意,谈惜归对这里的菜式,已熟悉到不用多翻菜单,想必以往共餐的人或许不止一二。
谈惜归不是接招试探,而是直接打出制胜一击,开足马力地坦白:“在第一次邀你吃饭之前,我就已经想好,要去哪里吃,点上什么菜。”
“那你自己爱吃的菜呢,在哪里。”沈霏微没有听到。
谈惜归说:“也在桌。”
菜只是刚点齐,而非上齐,在桌是在的哪个桌?
沈霏微笑笑不语,托着下巴望出窗外,只余给对方半张被黑发遮掩了眉梢的侧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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