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种+番外(49)
作者:时千辞
那纪砚清无话可说。
纪砚清走过来,脱鞋上榻,盘腿坐在小方桌边,拧开保温桶给自己倒了一杯解酒汤。
热腾腾的汤水下肚,纪砚清的五脏都好像舒展了。她轻叹一声,放松坐姿小口抿着解酒汤,神色渐渐在热意的抚慰下变得慵懒。
反观靠在窗边的翟忍冬,纪砚清笑了声,支起一只手托着下颌:“大老板,你只是站着不吭声就已经很酷了,不用再刻意凹造型。”
翟忍冬放空的目光轻闪,偏头看向纪砚清:“你昨晚喝多了。”
这个话题开始得很突然,对头还很疼的纪砚清来说很劲爆,她托在下颌的手指本能一蜷,端起杯子说:“我酒品怎么样?”
翟忍冬仗着纪砚清垂眼喝汤,目光笔直地打量着她。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正常。
回想刚才让她进房间的反应,也很自然。
她应该不记得昨晚的事。
翟忍冬悬在空中的心脏晃了晃,落下来,然后继续往下落。她在细微但绵长的失重感中转过头,重新看着窗外的街道:“路走的直线,回来就睡。”
纪砚清听到这话,不露声色地吐了口气,心说还好,颜面尚存。
纪砚清放松地喝了口解酒汤,说:“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翟忍冬:“走。”
纪砚清:“从集市一路走到镇口?”
翟忍冬说:“还想往外走,被小四叼嘴里叼回来了。”
纪砚清一愣:“你说真的?”
翟忍冬直起身体往榻边走:“假的。”
纪砚清:“……你这张嘴到底怎么生的?”
翟忍冬拧上保温桶的盖子,提在手里说:“这得问我妈。”
纪砚清抹在杯沿的手指一跳,转头看着往门口走的翟忍冬。
她提起已故母亲的时候很自然,好像这件事真的已经时过境迁。
那辛明萱又为什么要在郭大姐因为没找到女儿失望得口不择言时,说翟忍冬帮她是寄希望于她,想借此为45岁就早早离开的母亲做点什么?
狼群,滑坡,如果不是遗憾太重,翟忍冬会做到那个程度?
纪砚清注视着翟忍冬,无端想知道她身上有什么故事。
念头一起,立刻被她打消了。
她都已经把翟忍冬咬了,也没有告诉她半句自己的故事,又怎么好意思去探问她的心事。
她已经在不知不觉欺负翟忍冬了。
这算朋友?
没有一点平等和真诚可言。
纪砚清蹙眉,看到翟忍冬的手触到门把时,脱口而出一声:“等一下。”
翟忍冬回头。
纪砚清却忽然后退了,她的故事一点也不光彩,和网上那些光鲜亮丽的评价可以说是截然相反,她不确定说出来之后是会被嘲笑,还是被同情,只知道不论哪一样,她都不想要,尤其不想要翟忍冬的。
纪砚清握着杯子的手指缩了一下,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对翟忍冬这么苛刻,明明翟忍冬在她失控发火,想摔药油瓶子的时候稳稳握住了她的手。
她替她在阿旺跟前保住了颜面,还没有给她任何一点异样的目光,事后更是只字不提。
她该是最好的聆听者才对。
纪砚清百思不解自己的苛刻,忽然觉得心里烦闷。
翟忍冬还站在门口等着她的下文。
纪砚清只好随口抓了句,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纪砚清问:“你有没有电脑?”
翟忍冬的目光停驻在纪砚清脸上,片刻,说:“没有。你有用?”
纪砚清:“阿旺那儿,基础动作已经纠正得差不多了,我想导几个视频到手机里,让她观摩学习,加深感觉。”
这是真话,纪砚清便说得自然而有底气。
翟忍冬:“柜台的电脑行不行?”
“你觉得呢?”纪砚清说:“办入住那晚,我要是没有看错,你们柜台的电脑连最基本的客房管理系统都带得艰难,你一点,直接跳回到首页了。”
纪砚清的话让翟忍冬呼吸微微一顿。
翟忍冬没想到纪砚清会观察到那么细节的东西,那天,除了从厨房门口转身,猝不及防和纪砚清对视上,她始终没有主动抬眼看过她。
原因……
就当她脾气差。
她没看纪砚清的时候,纪砚清竟然观察过她。
会看到什么程度,看见什么。
她不得而知。
但能从纪砚清突然放下筷子,冷着声对她说“贵姓”的语气里判断,应该不是什么好印象。
翟忍冬眸子微微颤动,对上纪砚清,没说柜台的电脑是今年才换的,性能很好。
说了要解释系统为什么会突然跳回首页。
但原因,不太好说。
是她听见了纪砚清那句“只要付钱,是不是就可以一直住下去”的后半句,手抖点错了。
那时候,她没想过这辈子会有和纪砚清面对面的一天,更不敢想她会在她能看到的地方一直住下去。
翟忍冬润了一下唇缝,说:“任姐店旁边有家网吧,黎婧拉小丁去那儿打过游戏,配置还行,要不去那儿?”
纪砚清闻言目光猛地一沉,又停在半途,如常地说:“网吧几点开门?导进手机里的视频要先转格式,我还想剪辑一些经典片段,花的时间会很长。”
翟忍冬看着她的脸,说:“二十四小时开门。”
纪砚清:“半小时后,楼下见。”
翟忍冬深黑的眼睛在纪砚清身上停留片刻,应了一声。
翟忍冬拎着保温桶下楼。
黎婧端着早饭问:“你一大早提个桶干嘛?”
翟忍冬暂时放弃对纪砚清最后那个的眼神深思,回黎婧:“钓鱼。”
黎婧:“嗯?现在还有鱼??鱼在哪儿???什么鱼????”
在纪砚清房间。
人鱼。
昨晚回到阁楼之后,翟忍冬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一是为自己已经土崩瓦解的自制力,二是为今天醒来。
她不知道纪砚清醉到了哪里,会对房间里的事记得多少,她疯狂后渐渐冷静下来的心脏摇摆着,希望纪砚清记得自己的唇吻过谁的手指,又希望她对那一幕一无所知——纪砚清对她还没有什么意思,她的那些行为只会让两人好不容易才拉近的关系回到原点,甚至冰冻。
她被矛盾裹挟无法入睡,天一亮就打电话给刘姐,让她帮忙煮了一壶解酒汤,提着,在炉边坐到纪砚清可能醒来,才上楼敲了她的房门,想看一看她的记忆节点停在哪里。
在翟忍冬意料之中。
如果纪砚清昨晚还有意识,不会由着她用手指那样触摸她的嘴唇。那个力道,那么慢的速度,是在表达什么情绪,聪明人一清二楚。
同时,这个结果也在翟忍冬贪心之外。
她的疯狂和矛盾最终依然只是她一个人在顾影自怜。
翟忍冬把保温桶放到厨房,过来炉边坐着。
半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纪砚清从楼上下来。
翟忍冬抬眼,看到她罕见得戴了口罩。
翟忍冬搭在食指关节上的拇指压了一下,没作声。
纪砚清走过来问:“现在走还是等会儿?”
翟忍冬:“等会儿,刘姐在做饭。”
纪砚清看了眼厨房方向,在翟忍冬旁边坐下。
早饭期间的一楼不那么安静。
纪砚清的视线在翟忍冬手臂上打了几个来回,看着炉上的茶壶说:“胳膊怎么样?我昨天咬得重。”
纪砚清其实想把这一页揭过去,她知道翟忍冬是个聪明人,看得出她的意思。
但刚刚洗漱,从镜子里看见自己不知道在哪儿撞出一块青斑的小臂,她开始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决定把它挑开了说。
莫名其妙咬人这种事,怎么看都需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