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种+番外(152)
作者:时千辞
翟忍冬:【怎么样?】
纪砚清刚从医院出来,站在路边的垃圾桶前,手里捏着一叠报告纸,一袋药。她习惯性去口袋里找打火机,里里外外摸了遍都没摸到的时候才想起来打火机已经给翟忍冬了。
纪砚清抽出手,失心一样站了好几秒,把报告纸一张一张撕了扔进垃圾桶,然后去拆药。
拆一盒扔一盒。
拆到倒数第二盒的时候,手指轻颤,取出来一片闻了闻。
和那晚从山羊岭的河边回去,翟忍冬给她的“预防发烧”的药味道一样。
她当时是傻了么?
竟然真觉得发烧和感冒一样,可以预防。
这么明显的常识错误。
纪砚清攥紧手。小小一片药在手心里没什么存在感,她却觉得棱角生硬,硌得手心发疼。彻底攥不住的时候,她把药倒进嘴里吞下去,大步往车边走。
走了二十多分钟没看到车,纪砚清步子猛地顿住,后知后觉自己走错了方向。她茫然地站在冷风里,肩膀沉得像是压了两座山,重得她忍不住弯腰、喘息。
蓦地手机响起,纪砚清浑身一激灵,迅速把正在模糊视线的水光逼回去,大步往回折。
半小时后上了车,她冷静镇定地点火,把空调拧到最大,系上安全带,才拿出手机查看。
就是翟忍冬发来的那条微信——“怎么样”。
短短三个字,纪砚清读了将近五分钟,点开键盘回复:【有江闻在,不会有任何意外。】
“对方正在输入…”
翟忍冬:【什么时候回来?】
纪砚清:【怎么,想我了?】
翟忍冬:【嗯。】
翟忍冬:【今天你粉丝来店里了,说我配得上你,你在医院教我的那句话应该用不上。】
纪砚清:【啧,牙尖嘴利的翟老板没机会发挥了。】
翟忍冬:【晚上回来,送你个东西。】
纪砚清:【什么东西?】
翟忍冬:【惊喜。】
纪砚清:【不透露?】
翟忍冬:【不透露。】
纪砚清:【看来我只能尽快回去。】
翟忍冬:【我等你。】
我等你。
对热恋中的情侣来说,这三个字带来的情绪价值应该是喜悦、期待和满足,纪砚清却忽然握紧手机,泪湿眼眶,胸腔里充斥着愤怒、不甘和迷茫。她点在键盘上的手指抬了又落,落了又抬,最终只是回复了一个什么情绪都没有透露的表情:【/OK】
翟忍冬静静地看着。
很久,拿起九斗柜上的打火机下楼。
“又出去?”黎婧瞪眼睛说。
翟忍冬和早上出门一样,还是那句话:“不要告诉纪砚清。”
黎婧:“知道知道,你要给纪老师准备惊喜么。这回出去多久?”
翟忍冬:“二十分钟。”
就买个东西。
任姐听到翟忍冬要烟,无不惊讶地说:“你竟然抽烟??”
翟忍冬:“嗯。”
任姐耐着性子劝说:“我家那个就是抽烟抽没的,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翟忍冬:“不常抽,就是……”
翟忍冬顿了顿,说:“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抽一根提提神。”
任姐:“还有你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
翟忍冬:“有。第二次。”
任姐:“姐能不能帮你?”
翟忍冬扫码付钱,说:“不能。”
翟忍冬从任姐的杂货铺出来,一路往东开。
出了镇子到第一次忍不住向纪砚清透露爱意的铁轨,翟忍冬靠边停车,站在冷风里抽烟。
一根接着一根。
她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得平静,夹着烟的手却在抖,手背上青紫一片。
翟忍冬像是没有发现,一直抽到天色开始变暗的时候,把满地的烟蒂踩进雪里,嚼了口香糖,用雪洗了手,抹了香气浓郁的护手霜,往回走。
她前脚停车,江闻和纪砚清后脚就到了。
翟忍冬在纪砚清下车之前,把车钥匙装进口袋,问江闻:“怎么样?”
江闻:“一切尽在掌握。”
翟忍冬应一声,看向纪砚清:“进去再说。”
纪砚清:“空调吹了一路,燥得慌,陪我在外面站会儿。”
江闻一听这话,立马识趣地走人。
纪砚清绕到车子另一侧的视觉死角靠着。翟忍冬紧随其后,靠在她旁边。
今天的天更沉,压抑的灰色密不透风。
纪砚清靠了一会儿,忽然说:“陪我抽根烟。”
翟忍冬装在口袋里的手握紧了打火机。
纪砚清偏头瞧她:“别说没有,我闻到你身上的烟味了。”
翟忍冬:“不是什么好烟,以前没抽过的话……”
“抽过。”纪砚清打断,“被你逼得承认喜欢你,却不知道你和辛明萱没关系,左右为难的时候抽过。”
纪砚清笑望着翟忍冬说:“放心吧,有经验,再劣质的也能抽下去。”
翟忍冬不语。
纪砚清直接去她口袋里找,找到了敲出来一根怼她嘴边说:“你先抽,我要和辛明萱一样,在你嘴边点。”
翟忍冬张开嘴咬住,很钝地眨了一下眼睛,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
“咔。”
灰蒙蒙的天光里亮起一束蓝色的火焰。
火焰烧着零零散散落下来雪,却看不到爆裂的火星。
翟忍冬吸一口烟进肺里。纪砚清咬着烟凑在她嘴边。
烟纸薄,烟叶易燃。
纪砚清只一下就点着了,快得她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随即笑了笑,离开翟忍冬靠回去。
烟味在空气里散开,来不及窜入鼻腔就会被大风吹散。
纪砚清忽然想起来似得说:“惊喜呢?”
翟忍冬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视频说:“找人帮忙拍了几段冰川的视频,看看有没有用。”
纪砚清眼睛亮了一瞬,迅速接过手机。
视频有两个小时,很长。
纪砚清只看一会儿就把手机还给了翟忍冬。
翟忍冬问:“能不能用?”
纪砚清:“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翟忍冬:“真话。”
纪砚清说:“先不内容太表面,根本没拍出来你之前说的那种孕育和死亡的矛盾感,就是拍出来了,我也未必能透过别人的视角,真正了解这个地方。人的思维是有差异的,拍的人觉得是重点的,在我这里未必有用,除非她完全了解我,了解我的舞蹈。”
纪砚清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看着前方通向镇子的那条路。
三个月前,她就是从那条路上过来的,磕磕绊绊,愤怒空茫。
来了之后遇到翟忍冬,什么都不一样了。
真的爱她。
想和她一起去一次冰川,顺利完成歌舞剧里和她有关的部分,带着她的人、和她有关的舞一起走到人前,大大方方地说一句:“我爱她,很爱很爱。”
只是,五六月啊……
纪砚清夹着烟,手指在烟身上轻点,说:“大老板,五月我还能和你一起去冰川吗?”
翟忍冬一直咬在嘴里没动的烟晃了一下,积攒的一短截烟灰被风折断,落在她衣袖上。
纪砚清抬手帮她拍掉,说:“去不了,对不对?”
第77章
说话的纪砚清神色平静到像是闲聊, 声音却是抖得,眼泪失控地淌。
她竭力保持的理智和不受控制的情绪,在清清楚楚说出“去不了”那秒完全割裂了。
从看到翟忍冬的搜索记录开始的疑心,往后若无其事的试探, 拿到报告时的愕然、崩裂, 木已成舟的迷茫、无措, 一路回来的沉默、压抑, 刚刚说笑的从容、冷静一瞬间全部在她胸腔里爆发了, 仿佛天崩地裂,随之而来的恐惧、不甘、不解像洪水猛兽一样疯狂吞噬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