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30)

作者:偷天


“三郎的性子不是与圣人一样么,倔强的很,听陈玄礼说,三郎被打了后是自己踉踉跄跄啊回的府,这谁去呀都敲不开这□□的门,”窦容与轻轻顺着李载的胸膛,她不想三郎与李载生隙。

“倒是让这小子得了贤明的名声,”李载轻哼了声,等那阵气过了倒也有些后悔,三郎是个倔强性子,这朝中的大臣哪个不是怕触自己的逆鳞,唯独她偏偏与自己作对!

窦容与轻笑道,“这名声倒是三郎得了,若圣人接受劝谏,便也是明君。”

李载细细看着窦容与,“你今日倒是帮着三郎说话了。”窦容与从不议论朝事,这也是他宠窦荣与的原因。

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眼眸带着泪光的看向李载,“容与虽是妇人,却也知道这丹药的危害,不过是解一时之忧,服这丹药的帝王哪一个长生不老?容与不想失去圣人,圣人是容与在这世上最后的依靠了。”

李载抬起手轻轻擦拭着窦容与脸上的泪痕,“莫哭了,如何说起这些,你放心,某若死了定会让你好好活着的。”

窦容与摇摇头,凄楚的说道,“圣人若是去了,我便也随着一起,没有圣人孤独的在这世上又有何意义呢!”

抬起手臂轻轻抚摸着窦容与的背脊,李载幽幽的叹息一声,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这词用在自己身上是如此得当,“你方才不是说了,某不是暴君,如何会让你随我而去,容与,某会让你安枕无忧的。”

窦容与倾身靠在李载的胸膛,不曾言语就那般安静得抱住他,那个纵马而上的少年郎又映在自己脑海。

你可回来娶我?

会。

这段时日李淳一直在□□上静养,即便是四叔遣人来请她,她皆闭门不出,今日府上来了诏书,便也只着了一席青衫圆领长袍去了宫里。

却见那内侍没往麟德殿走,忙上前问询道,“陈公公,烦请问下这是前去何处?”

陈玄礼转身回了个礼,“秦王便只随我来,这是大家的吩咐的,我倒也不知。”

李淳也只点点头,这分明是往含象殿的去路,心里暗暗想着对策。

含象殿内芬芳喷鼻,李淳立在其中蹙了蹙眉,陈玄礼将她带到此处便告退了,偌大的庭院便只剩她一人。

“三郎,”窦容与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她今日特意穿上了出嫁前的衣裳。

“贵妃,”李楚看着款款而来的窦容与,忙俯身行礼。

“眼下便只有你我二人,不用这般拘礼,”庭院中的花开的正娇艳,阳光洒在放置在入口的矮桌处,跪坐在蒲团上,添置了两杯酒,抬眼看向对方,微微笑道,“做吧,我今日是来当圣人的说客的。”

李淳走上前,将衣袍拂在一旁,跪坐在蒲团上,侧头看了眼院落中的繁花。

“额头上的伤好了些吗?”窦容与轻声问道,眼眸里时化不开的忧愁。

“只是小伤,”看着眼前的酒盏,李淳犹疑了一会,终是端起来喝了一杯,祖先生是对的,窦容与与她而言是最好的筹码。

提起酒壶再倒了一杯,眼眸却只看着庭院中的繁花,李淳心内皆是痛楚,这般卑鄙倒也像极了自己。

“三郎,不要再喝了!”窦容与倾身握住李淳正欲倒酒的手,有些愠怒的将她手中的酒壶抢了过来,随后低垂着头带着几分委屈的说道,“不要再喝了。”

“凉州之战,我曾被困在鬼林中受了重伤,我以为我会死在那里,”李淳自顾的嘲笑一声,“却不曾想逃过了李兴的骑兵,却要死在长安。”

窦容与起身,上前捂住李淳的唇角,眼眸带着细细的泪痕,“不许胡说,你不会有事的!今日圣人是要我来劝劝你,明日前去羽林军十二卫任职,他是不小心错手伤了你的。”

两人隔着这般的距离,对方的一呼一吸都近在咫尺,李淳缓缓将窦容与的手拿下来,“容与,即便我现在得圣人宠爱,日后呢?太子登基,我握有兵权又如何,不过是待宰羔羊而已!终是难逃一死!”

“三郎,对不起,”窦容与握住李淳的手泪眼迷蒙的说道,这几年她对这个人的爱愈加深刻,少年时天真的眷恋本以为只是意乱情迷,如今看来却是一生一世了。

李淳嗤笑了声,“你我何错?我知你身不由己,容与‘廊门之约’我一直记得,从未忘记。”

“三郎,我知道,我知道!”窦容与紧紧抱住李淳,她是她生命里最后的浮萍了,只要看着李淳她便能在这宫里挣扎着活下去。

挣脱开窦容与的怀抱,李淳兀自苦笑道,“容与,你我之间如今,不是记不记得‘廊门之约’那般简单,稍有差池便会落人口舌,万劫不复。”

从蒲团上站起来,李淳迈步走向庭院中,从远处看向哭成泪人的窦容与,“容与,我不想再这般活下去了,太子、四叔,我不想再任人鱼肉了。”

第30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从宫里出来,李淳仿佛浑身都懈了力,凉州一役后她总生梦魇,梦见被自己无辜杀害的一家平民,特别是那个孩子,血肉模糊的出现在自己怀里,忽然间又换成十五的脸,不得安眠。

窦容与,李淳念起这个名字自顾长叹一声,终是把她牵扯进来了,四叔这般信任自己,可她正筹谋着算计于四叔,她如何会成这样?还是她本就是这样!

李淳扯着缰绳,在方园门口停了下来,许多日子没来了,也不知这园内的景色可有变化,大约是无的,物是人非才是长安城!

信步在园内走着,李淳紧抿着唇角,这园子倒是好,以后若是可以让十五住过来,秦、王府便再不要回去了,她与‘李淳’,还有宋槿阑所有美好的回忆皆在这园子里。

“仲宜,自你回长安后,还不曾回去过,这段日子无事,你且回去探视一番,”李淳侧身看向仲宜,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让四叔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是,”仲宜答道,她只觉得秦王自凉州回来后,愈加沉默了,唯有一回是在秦、王府上,秦王看向秦王妃和郡主时,眼眸里才有几分笑意。

“仲宜觉得这园子如何?”李淳忽然笑着问道。

“很好。”

李淳低眉笑着转身,她要夺的可不单单是这园子,还有住着园子里人的性命!

自从玄都观回来后,这时辰仿佛都延长了一般,阁楼上的偶有清风徐来,却也不抵用,夏日依旧是炎热的,还是玄都观好,不管是冬日的雪景,还是夏日的幽静,都好过这里,都好过秦、王府。

十五不爱哭,倒是常看着你的脸色会假哭惹你妥协,是个小机灵鬼。而今陪着她玩闹了一番,枕着手臂又安静得睡了,无忧无虑真好。

倒是不常见到李淳,只是阿兄每回见自己总会提起她,阿兄总会说起在凉州的战事,说起李淳差点死在那里,她便只是安静得听着,这个人与自己无关,省去了担忧与牵挂。她害怕得是,随着时间推移她对李淳的恨会慢慢减弱。她被禁锢在了秦、王府,被剪断了所有的希冀,只能这般行尸走肉的活着。

将十五放在床上,宋槿阑轻轻摸了摸十五的额头,用方巾替她擦拭了额头上的汗。

阿楚在旁轻轻的扇着扇子,王妃唯有照顾郡主的时候才会带着几分笑意,其他时候都如枯木死灰般沉寂。

“阿楚,你也休息会,”宋槿阑笑着示意她停下,“我到园子里走走,不用人跟着了。”

“王妃,你便让我陪着吧,”上次王妃落水的事仍旧让她心有余悸,自那之后阿楚便一直小心的跟在身后伺候,寸步不离。

宋槿阑摇摇头,“阿楚,你让我一个人呆会,不会有事的。”

阿楚皱了皱眉,正欲说什么,却见王妃神情异常坚定的看向她,只好点点头,若是时间长了便遣人出去寻便是,府上毕竟到处都是侍从,不像玄都观那般空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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