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限定(10)
作者:观棠也
第二天也是这样。
考试全部结束的时候,周令也挤开人群跑向我,扑进我的怀里,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兴奋:“啊啊啊考完啦!陆祺燃!我终于考完啦!”
我被她的兴奋感染,怀抱着她笑:“是呀!考完啦,终于考完了!解放了!”
周令也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的搂着我的腰。
她用脸颊用力贴一贴我的肩,然后松开了环住我腰的手,脸蛋红彤彤的说:“我请你吃大餐!”
还真的是大餐。
肯德基里人声鼎沸,孩子们叫着闹着,恨不能把肯德基的屋顶掀翻。
周令也干脆打包,和我一起逃也似地离开肯德基。
我们拎着肯德基回了家。
周令也把茶几上的书全部推开,把肯德基摆了一桌子。
在地上坐下之后,周令也指着这一桌肯德基,两眼放光:“我从小就想吃肯德基,我妈一直没给我买过。现在考完了,我终于可以随便吃了!”
天可怜见,她从前过的到底都是些什么日子。
虽然现在也不是人人富裕,但一顿肯德基总还是能给孩子吃的。
我做出撸袖子的动作,“那快吃吧!”
周令也吃东西其实挺挑剔的。
大概是和她妈有关系,她很少吃味道重的东西。那种重油重盐的她根本吃不下去。
所以她手上的吮指原味鸡在她咬了第三口之后,速度就开始放慢。
我笑了笑问她:“不好吃吗?”
她的嘴巴上都是吮指原味鸡的油,亮晶晶的泛着光,“有点儿油。”
我从她手上把那块鸡肉接过来,剥掉外面的皮再递给她,“现在应该好一点儿了。”
确实好一些了,但估计她还是觉得咸,喝了好多可乐,最后胀气,一直打嗝。
我把剩下的肯德基都收起来放进冰箱里。
周令也买的太多了,而且估计接下来几天不会再吃。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我一个人能吃好几顿。
收拾好了剩饭走出厨房的时候,周令也还是坐在地板上。
她松松的马尾辫在脑后有气无力的垂着,长长的睫毛也垂下来,下巴垫在湖蓝色长裙盖住弯起的膝盖上,一整只手抱住小腿,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重新坐下问:“考完了,我们要不要去哪里玩?”
周令也的睫毛颤了两下,抬起来的时候声音变得很轻,没有刚才的欢喜:“我明天要回家一趟,不好意思哦。”
我愣了一下。
当然,当然。她当然要回家,她肯定得有一个家。我的意思是她不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她高考这么重要的事情她爸妈都没有来参与,但是她还是有家要回的。
总之我说:“当然,当然。”
周令也侧过头,从下巴改由脸颊贴住膝盖。
她仰视着我,唇角抬了抬:“就回一天,早上去,晚上就回来。”
我说好。
可是周令也没有在第二天晚上回来。
她给我发消息,语气很抱歉:‘对不起,我爸爸妈妈非要留我在家里住一晚,我明天早上再回来。’
我还是说好,让她回来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不用着急。
看见她回复我‘谢谢’之后,我放下手机,坐在黑暗里吃昨天剩的汉堡包。
我没有耐心等汉堡加热,因此汉堡的面包热了,里面的鸡肉还是凉的。
我面无表情的感受着冷热交替,想到我和周令也也像这样。
在昨天她主动拥抱住我的时候,我觉得我和她离得好近。亲近的我们可以在一起做任何的事情。
但是当她说起‘回家’,一瞬间我又想起我并不了解她。我不知道她的过往,不知道构成现在的她的每一个部分。这时候我又觉得我和她离得好远。
远的让我不知道能不能靠近她,能不能亲近她。
我吃完了汉堡,胃和心一样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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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海啸
我原本是想在周令也高考之后就和她表白的。
但是她回家的事情让我一下子失去信心,我不知道如果我和她表白了,我们是不是还能够维持现在的关系。
因此当她回家来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故作快乐的欢迎她回家。
周令也向我微笑,但我能看出她神情中的疲倦。
“回家开心吗?”我问。
她点点头。
我又问:“你想吃点儿什么?”
她摇摇头。
我再问:“你是不是累了?你要不要睡一觉?”
她终于开口,说好。
周令也睡了很长的一觉。
我不敢打扰她,坐在她边上把《青城》最后的细节修改好。等修改好了之后我本来想出去找个打印店把它扫描到电脑上,但是我怕周令也醒来看不见我担心,就把画稿收好了,去了厨房。
站在灶台前我叉着腰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打开冰箱取出两颗鸡蛋。两碗面条窝溏心蛋做好了,我回房间一看,周令也还在睡觉。
等到面坨了,周令也仍然没有睡醒。
我吃完了一坨面和溏心蛋。周令也的那碗面我没动,等到她醒的时候碗里的汤都涨干了,面条泡的发白,一碰就松散开,难看得让人想要作呕。
我把那碗面倒掉,给周令也重新做了一碗。
端着面出去的时候,周令也穿着她那件平时常穿的粉色长袖睡裙坐在茶几前的地板上,抱着膝盖发呆。
我把面放到她的面前,说:“你吃点吧。”
周令也眼神呆呆的,过了两秒才拿起筷子。
抬头看看墙上挂着的钟,这都是第二天凌晨一点了。
周令也中午回的家,睡了整整八个小时。
我很怀疑她回家到底都做了什么,否则怎么一副去荒野求生了两天一夜的样子?
等到她把面吃完了,我才问:“你回家去干嘛了呀?”
语气和表情都是我在心里排练过好几百个回合的,轻描淡写又若无其事,保准不会让周令也感到我的刻意。
周令也把刚放下的筷子又拿起来,再重新放回碗边。
她这个动作如此重复了两三次之后,怔怔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面碗说:“也没干嘛。”
我还想问,她又说:“我妈妈正在备孕呢。”
“备孕干嘛?”
“生二胎呀。”她轻飘飘的说,然后站起来拿起面碗,“她们想再要一个孩子。”
“她们……”我听到我自己干巴巴的问话,“是想要儿子吗?”
周令也的笑声和她的答话一样轻飘飘的,让我想到那种小小的精灵。她把面碗放到厨房之后走出来,靠在厨房门边说:“不是。她们只是想再要一个孩子。”
我看着周令也。
她父母已经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女儿,如果说喜欢孩子,那么早在周令也小时候就该再生二胎,而且也不可能把周令也一个人放在出租房里,连她的高考都不闻不问。
所以一开始我以为她父母是重男轻女,想再要一个儿子。
但是想一想,好像周令也并不是第一天当女孩子……
我知道再问下去,大概会触及到周令也一直避而不谈的事情。那或许是周令也心里的伤口。
但是如果我不问的话,我们就会退回原位。
我们能在这样的位置上待多久呢?
我会,或者说我能在周令也家待多久呢?
一旦我离开了周令也家,我们还会有联系吗?我还能见到她吗?
我想答案是否定的。
过了这个夏天,周令也就要去上大学。
她会住宿舍,有新的朋友,新的生活。而陆祺燃只是她在高考那年夏天发的一次疯,是青春里一道可有可无的回忆。
她或许会和以后的朋友提起我,用那种陌生的,带着淡淡骄傲的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你们都没我高中的时候疯,我高考前一个月还收留了一个被赶出来的小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