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白月光的折腰(98)
作者:墨兰疏影
云鸯没答话,只是低头行礼。
玉箫把刀要了过去,“我答应了。”她说,“你不要因为我跟别人起冲突,我不是北朝人,你别忘了。”
“你……”荣宜好气,但想到玉箫肯定心里难受,也没说什么。
晚宴设在听雨轩,整个酒楼都包了下来,除了厨子外,连上菜的人都换成了李月丹的亲信,不知道的还会以为这里是李府的别苑。
李月丹路上碰到了祁华琼,笑说,“萧总督从西域带回来了一个舞姬,能做剑器舞,今日特意带来为大家助兴。”
祁华琼心一紧。
能做剑器舞。
“主公,”祁华琼第一次换了称呼,“萧总督可愿割爱,将此姬赠人?”
“那你得问他。”李月丹坐下说。
说着,他愣了一下。
周围的说话声音停了,顷刻间鸦雀无声,只剩下大家起身,衣袂略地的声音,转过头一看,大家低头躬身作揖,他就朝门口看去。
一个穿金红洒金锦曲裾的女子走了进来,雪肤欺霜赛雪,容颜摄人,身材端庄挺拔,恍如神妃,鬓上金冠宝相花镶红宝,气势比公主还迫人。
舞草,荣二孬怎么来了?
荣宜很尴尬的随手示意诸位起身,直奔李月丹而去,质问,“蛋疼,你为什么不放帘?”
李月丹根本没想到她会来,小声逼逼,“这里没有帘。”所以他没请荣宜。
“你早点说啊。”荣宜黑线,“那我拿把扇子挡脸了。”
凡与她照面,文武百官均礼,如不能隔帘,她会带团扇遮面。
萧珂最后一个来的。迟到半个时辰又一刻钟。
他进来时整个厅突如其来的安静,所有人全盯着他看,之后开始窃窃私语。
萧珂拿着一把一尺长十骨珠光纸舞扇遮了自己下半张脸,扇骨镂空雕花,扇面金春云托八重樱。
小声嘀咕的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变得肆无忌惮。
不会有世家女拿着把平安京艺伎所用的舞扇公然招摇过市。
就当李月丹站起来的那一瞬,副都督卢弘借三分酒意,起哄,“请女公子拟题,我等好吟却扇诗。”
也有将官跟着捧场,“请行首赐题。”
萧珂唰一声将扇子一合,“不用麻烦了,你们跪吧。”
卢弘等人一愣。
李月丹赶紧扯着嗓子喊了声,“萧部堂。”
随后整个厅格外喧闹,诸人起身离席,武将跪,文官揖,萧珂把手里的扇子往起抬了一下,所有人才起身自行入席。
荣宜今天是来吵架和替玉箫出气的,于是她坐在那里没动。
李月丹本来就站着,只好与萧珂尬聊,他其实十分想问您怎么又迟到,话到嘴边变成了,“大人海涵。”忙说,“是我的错,我原本以为他们认识你,没想到……我应先跟您介绍属下从官。”
“我不曾出阵,他们不认识我很正常。”萧珂把扇子横在膝上,“不过在场诸位数年前应当或多或少的跟我对过几役,也是熟人了。”
全场武官窒息。
“这扇子挺别致。”李月丹赶紧换话题。
萧珂看见荣宜后挑了下眉,但没说别的,“祗园艺伎不都用这个跳舞吗?哪里别致了?”
李月丹默,居然还真是艺妓手拿扇,不怪卢弘等人。
“玉箫是个人。”荣宜耐着性子等李月丹尬聊完,“你不能强迫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最后她问,“你今天准备把她当舞姬送人吗?哪有你这么……”
萧珂打断了她的话,“荣四当权,何人敢赠他人美姬?”
众人说了祝酒辞,不知为何,所有人拿的都是酒,只有萧珂拿的都是茶。
荣宜坐在这里觉得心里憋屈,还感觉自己真窝囊。居然真的要让玉箫在这种场合跳舞,又觉得这萧珂混账,存心找茬,“如今世道还算太平,部堂为何以茶代酒?”
萧珂:“我不想喝。”
荣宜骤然起身,亲自倒了一满杯精酿的秋海棠酒,走到萧珂面前递过去。
“太守,”李月丹心里一紧,拼命用口型跟荣宜重复这样一句话——“他拿酒泼过人。”
荣宜稳稳的托着那盏酒,“我敬姐夫一杯,姐夫还不给面子吗?”
萧珂不说话,和她僵持着。
很快周围说话的人视线也落向这边。
萧珂只得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把空酒盏放在一边。他能拿酒泼男人,但泼女人确实不合适。
“你现在知道别人心里是什么滋味了吗?我逼你喝酒你心里什么想法,你逼玉箫在这种场合跳舞,她心里也是这个想法,”荣宜说。
萧珂气性也是大,“我没想法。”
荣宜气炸了,又端来一杯酒,“这杯替我姐敬您。”随后倒了第三杯酒,“这杯替玉箫敬您。”
萧珂只是接杯,饮酒,没再跟她说什么。
荣宜寻思三杯差不多,见好就收吧,手一缩想把酒拿回来,不料萧珂把酒杯抢了过去,又一杯灌下。
荣宜并没敢倒第五杯。
酒过三巡,云鸳来请玉箫。
玉箫蒙面上楼,刀很重,她只能双手抱着。
她站定。
一片哗然。
崔远江等人眼前顿时一亮,此女虽蒙着面纱,不得一睹真容,但观体态站姿,恍然若月宫仙子,晓烟拢芙,正如水月雾花,正是不知真容,可肆意揣测,人皆有所好,此时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自己偏好的那一款。
一时所有人均愣在当场,随后说话声音渐大,礼仪悉数抛之在外。
这种私宴上的舞姬默认可以相赠!
有好几个将军都眼中一亮,跃跃欲试起来,心里盘算怎么开口。至于一些高官更是直接调笑,问萧珂,“此女需多少黄金,部堂方肯割爱?”
萧珂连个眼神都欠奉。
那人顿时僵在那里。
更尴尬的是,李月丹没打圆场。
李月丹也没办法打圆场,现在送女人犯忌——犯的还是荣宪的忌讳。
如今三品以上者都不敢明目张胆的纳妾,别提赠姬了。
玉箫也听见了那话,还有更不忍听的闲言碎语,她银牙咬碎,行礼,准备起舞,乐师正欲起乐……
只听荣宜说,“我愿为诸位奏乐助兴。”命谷雨奉琴。“姑娘请随意一舞。”
她也下场,才不显得玉箫是供人取乐的玩物——因为没人敢认为她是玩物。
“这……”李月丹内心是崩溃的,这叫自贬身价为乐者,他跟荣宜小声说,“你是太守,这样是不符合规矩……你不能起弦取悦属……”
荣宜嚷了他一句,“从现在起就有这个规矩了。”她信手拨弦。
李月丹别无选择,内心只剩“老子他妈的”这五字。荣宜是荣宪嫡姐,萧珂又坐在这里,上首缺个皇帝,他怕事后荣宜一状告到荣宪那里,指责他们拿她当乐女取乐。他不愿因为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跟荣宪起纠纷。
那就皇女起弦,臣下跪听。
反正他的职责尽了,若荣宜坦受此礼,日后论起来也是她荣家肆意横行。
若荣宜知难而退自然此事到此为止。
他起身打了两个手势,示意所有品阶在荣宜以下者跪地俯首。李月丹下令,所有人都只能不甘心的咬牙跪地。
全场瞬间只剩四个坐着的,黑压压的跪了一片。
可惜荣宜是重生的。这种她弹琴文武百官离席跪听的待遇享受了整整八年,内心毫无感触,丝毫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径直信手弄弦。
李月丹:我艹。
玉箫心中触动,百味并起。她的目光仅落在荣宜身上。
这支舞是她跳给荣宜的。
她不是舞姬,她不是玩物,她只是在跳舞给朋友看。
玉箫这么给自己洗脑。
她没有足够的力气双手起刀,只好临时改了动作,置一刀于地,随即旋身,动作随韵开合,她舞的慢,索性弃了英武,而似婉转倾诉,数个旋身后,方才拾另一刃,双手交握,缓缓出刀,衣带纷飞,裙摆翩跹,一时分不清是佳人月下低诉,还是丽人倚门嗅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