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592)
“或许是驭的死人躯呢。”引玉往照片中的莫永期戳去,说:“身死,但灵魂还被困在其中,所以让人看不出蹊跷,这样的事又不是没见过。”
“可他是什么时候死的。”莲升听见门外传来走动声,便转身坐了回去。
引玉也跟着坐下,装作从未起过身。
程祖惠走了进来,手里竟捧着一沓画,应该是为纸扎打的稿,递给两人便说:“前段日子也是暴雨不停,那期间我还是接了不少活的,但是……”
她又看向引玉和莲升的脚,似乎颇为在意,微作停顿才说:“但是那些客人都和你们一样。”
引玉接住稿纸,发现画上的“人”都不齐全。
这缺胳膊少腿的,如何称得上齐全,更古怪的,每个人残缺的部位竟都不一样,就如同程进戎和董垚,一个缺的是左耳,一个缺的是右耳。
这样的客人,寻常人碰见早该连夜搬走了,偏偏程祖惠一点不怕,多半是年岁已大,也不在乎这生生死死的了。
程祖惠坐下,指着稿纸含糊不清地说:“都是来过这里的。”
她摆摆手,呼吸说:“都不是活人。”
引玉记得进门前,在水上捡到的那一角彩纸,纸上是写着生辰八字的,于是问:“有他们的生辰吗。”
生辰八字这一物,活着时轻易不能被人知道,死后也不能随便透露。
程祖惠在这一行做了许久,不至于连这都不知道,听了便摇头不语。
引玉不强求,否则还显得居心叵测了,转而问:“那莫永期之前碰到过什么灾祸吗。”
程祖惠收了那些画纸,混沌的眼微微亮起,说:“有的,暴雨下了一个星期,但在第一天白天的时候,江水就涨起来了,听进戎说,莫永期掉进了江里,喊了半天没人上来,多半是被冲走了。”
“那他何时回来的。”莲升皱眉问。
程祖惠说:“是第二天傍晚,他湿淋淋地回家了,说是被冲到了一公里外,一路走回来的,算是命大。”
引玉眯起眼,“当天董垚是不是也看见他坠江了。”
程祖惠露出生硬的笑,无奈说:“进戎说是,他们三人都在江边,具体事由我不清楚。我猜,那天他们三人吵了架,莫永期掉进水里后就记恨上了。”
这和莲升听到的供词可不一样,莲升问:“后来那三人就疏远了?”
程祖惠点头说:“平时三个人天天见面的,后来两天就没听说了,再后来你们也知道的,出事了,进戎和董垚几天不见人,最后才知是……死了,还被埋了尸。”
莲升若有所思,淡声问:“从江水里回来后,莫永期去过哪里,您知道么。”
程祖惠坐起,躬身锤了两下腿,说:“去过山上,那些天雨大,没人敢出门,但他都是晚出早归的,被人发现后,消息一下就传开了。”
“山上?”引玉望向窗外,这观喜镇四面环山,也不知是哪边的山。
程祖惠走到窗边,差点踩着黑狗的尾巴,指着远山说:“就那一块,那是座坟山,埋了很多人。”
莲升跟了过去,大致已能确定,莫永期早就死在了江水里,从一公里外走回来的确实是他,却已不是活着的他。
她看向程祖惠,问:“这么说,他是暴雨第一天坠的江,而您是后来才接到那些死人活的?”
做这一行的,其实程祖惠对“死”字极为忌讳,听到时微微一愣,然后才说:“是从莫永期回来的第二个晚上开始,我才陆续接到活儿,只是因为手里的东西不齐全,拖到现在也没做完。”
她愧欠一笑,说:“我做这行很久了,第一次做得这么慢。”
莲升颔首,心道后来来这的死人,多半和莫永期半夜里上坟山有关。
引玉也站起身,心里已经明晰,说:“多谢大娘,我们也该走了。”
程祖惠心里迷迷糊糊,因为天色暗,不得不打开灯。她诧异发现,这两人的裙边和鞋虽然是干的,但她们有影子!
她才明白,这两人也许不是死人,也没被割耳,不过是想吓唬她说出实情。她索性就着两人之前的话,问:“是害了你们的人指使了莫永期吗,他们还伤害了其他人是不是?”
引玉顺势开口:“只是怀疑,您不必担心。”
程祖惠摇头说:“这件事困扰我很久,莫永期一直在镇上,没有出去打过工,应该接触不了外面的坏人,而且他和进戎以前从来没有吵过架的。”
“知道了,这件事我们会查清楚。”引玉环臂望起窗外雨幕。
程祖惠低头看向两人的影子,她还挺想问这两人身份的,但转而觉得,这事也没那么重要。
沉默了片刻,她只好说:“你们是要上山吗,外面雨大,山上路滑,你们可要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