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114)
“那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人。”邬引玉揶揄。
这话可一点也不好笑,房客打了个冷战,讷讷问:“我见到的不会就是你们口中的疫鬼吧。”
“不是。”邬引玉往腰侧锦囊上一拍,“那疫鬼缠了你许久,你连影都见不到,又怎会是他。”
“也许是僵。”鱼泽芝语气平平。
这玩意比疫鬼好不到哪去,房客更慌了,怵声问:“僵尸的僵?”
“悟性挺高。”邬引玉打趣。
住客面子发白,瑟瑟发抖。
看这房客刚脱离苦海,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鱼泽芝转身说:“人见着了,也问完了,走么。”
“走。”邬引玉轻声打了个哈欠,“睡会儿,明儿再进山。”
“你们还要进山啊。”振和紫跟了上去,关门前还有些后怕,特地朝那位先生身侧多打量了两眼。
邬引玉姿态懒懒散散,有气无力地说:“可不是么,这事要是不解决,往后还会有灾。”
振和紫哪还敢阻止,在走廊上紧跟了一段路,踌躇道:“你们如果需要用到什么,尽管和我开口。”
“现在倒还想不到。”邬引玉拿出房卡,对着门锁一刷,扭头笑说:“这几天如果有人问起,老板别说我们在这就成。”
振和紫顿时萌生许多联想,但还是答应了。
进门后,邬引玉见鱼泽芝挤了进来,兴味盎然地问:“鱼老板没自己的房卡么。”
鱼泽芝两指间夹着窄窄一张门卡,微一用力,卡就旋到了房间的床上,说:“现在手上没有了。”
“准头挺好。”邬引玉循着那卡转头,莞尔道:“怎么,想和我换房间?”
鱼泽芝却在往邬引玉腰边睨,说:“不拿出来看看?”
邬引玉好整以暇地坐下,取下锦囊往桌上搁,转而拿出烟杆说:“我就抽一口。”
鱼泽芝亲自解开锦囊,发现囊中竟还装了不少铜钱,所以看起来才会鼓囊囊的。
有铜钱,疫鬼待在里面可不好受,被放出来时变作蔫蔫的一团,那张牙舞爪的气势是一点也没有了。
邬引玉捻了些烟丝,推开窗往窗台上伏,轻轻吸了一口。
白烟被风卷远了,只余了些许气味逸进屋里。
鱼泽芝从她背后靠近,作势要把窗关上,说:“不是浑身不舒服,还吹风?”
“怕熏着您。”邬引玉一个转身,便与她正面相对。
见状,鱼泽芝微微停顿,却还是靠上前,要闻的却不是邬引玉手里的烟杆,而是对方含过烟的嘴唇。
邬引玉一猜就猜出来了,她可不会觉得,鱼泽芝是想亲她。
她哪肯让鱼泽芝如愿,所以鱼泽芝近上一些,她便往后多仰上些许,腰险些折断在窗台上。
房里的疫鬼欲逃,四处乱撞着。
“鱼老板,这劲儿够么?”邬引玉抿了烟嘴,终于对鱼泽芝做了她从未做过的事。
她朝着鱼泽芝那张冷淡漂亮的脸,轻轻地吐出了一缕烟。
鱼泽芝蓦地退后,取了红绳将那只疫鬼捆起。
邬引玉一看烟窝,烟丝已经烧完了,不尽兴地垂下手,调侃道:“他跑不了的。”
疫鬼被捆成一团,灰白的眼死死瞪着,喉中时不时传出嗬嗬声。
看这鬼身上的衣着,的确有上世纪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五门高祖那代变成疫鬼的。
邬引玉走上前,掌心往疫鬼额上覆,丝毫不在意这玩意丑得有多磕碜。那一瞬,她眼前闪过数个陌生之景,那是变作鬼村前的牙樯村。
那时村子还未如此破落,虽还是砖土房,可因为墙壁上绘着各色的画,而不会显得太单调寒碜。
村民四处走动,乍一看人丁还挺兴旺,有老有小,各自快活。
这疫鬼生前还是个挺壮硕的男子,对着远处扬声喊:“邬老板,又来了啊。”
透过疫鬼的眼,邬引玉得以瞧见那被划出五门家谱的人。
邬嫌。
她长发束起,穿的还是一身土色长袍,倒有点像庵中女修士的扮相。扭头时,她一张不施粉黛的脸露了出来。
不算漂亮,五官乍一看有些平庸,是会让人觉得舒服的长相。
此人,和邬引玉梦里那个穿着僧尼长袍的女人一模一样。
就是她,邬嫌。
邬嫌果然是成了仙的,她到了白玉京,还进了小悟墟。
可惜,在看见一众村民跟着邬嫌进山后,邬引玉便被迫从回溯中抽离,只怪时间太过久远,疫鬼的记忆太少。
“看见了?”鱼泽芝皱眉。
邬引玉摇头:“看到的不多,他的一些记忆好像被刻意抹去了,不过村民们的确跟着邬嫌进过山。”
“在山中回来,才染的疫病?”鱼泽芝不大确定。
“是吧,我们果然还是要进山看看。”邬引玉往烟嘴上一咬,挥手说:“把这疫鬼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