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一定会平安回来，我放她离去。”

坚毅的少女昨夜守护在师弟师妹们身前，身上敌寇留下的伤口还未处理，黎明时分便被迫亲自收殓了挚友的尸身，接着等来的是受伤的师尊，和踉跄着回到寓所便昏倒过去至今未醒的向时雁。

玉明抱住哭声压抑的少女，槐叶情绪崩溃得很收敛，伏在玉明怀中时轻轻颤抖着，若非她抽噎着质问，甚至很难察觉出她正在啜泣。

“她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不知槐叶究竟是在埋怨玉明还是在责问自己，她的话音模模糊糊。

玉明不忍地闭上双眼，却不告诉槐叶她被龙瑞清困在房中的事，只是安抚地摸了摸师侄的发顶：“你且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槐叶睁着困惑的泪眼看向她，刚张口一个字还未吐出，下一秒便头一歪睡死了过去。玉明将符纸在她背后粘牢了，搂着她对一旁的贺鹤说：“带她回房休息吧，你师尊就交给我。”

少女坐在离向时雁最近的位置，她不知在想着什么出神，似乎也不大在乎槐叶和玉明，只是伸出一只手在向时雁的手背上轻轻抚摸着。

那宛如爱抚、欣赏一般的动作与神色令玉明愣了一下，贺鹤盯着向时雁裸露在外的肌肤发呆的样子莫名让她感到毛骨悚然，她有意咳嗽了一声，少女才大梦方醒一般偏头看向她。

将睡着的槐叶交到贺鹤手中，玉明又问：“你师尊伤势可严重？”

“掌门师伯说外伤并不严重，不知为何就是不醒。”女孩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视线却还依依不舍地流连在昏迷的向时雁身上。

玉明安慰她：“不必担心，她今晨回来时还好好的，也不过睡了几个时辰，或许不过是与贼人斗法太累了。”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扯淡，元婴修士神识与精神具坚韧非常，灵力空虚与区区疲劳怎么可能让人昏迷这么久，向时雁必定遭遇了什么。不过面对少女通红的眼圈，这种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打发走了两个师侄，玉明站在向时雁床边俯视着好像被噩梦魇住一般紧紧皱起眉头的师妹。

向时雁习惯素面朝天，只有在十分正式郑重的场合才会化一点淡妆，比起装饰点缀更多是一种表示尊重的手段，玉明取来毛巾浸了热水为她拭去脸上的妆容，口脂被抹在毛巾上，露出女人苍白的嘴唇。

她出了很多冷汗，在玉明为她擦拭身体的时候还意识不清地挣扎反抗，紧紧拽着玉明的衣袖，好像正在梦中被什么追赶着。万幸她身上的伤势并不严重，皮肉受损无伤大雅，只要不伤到经脉根骨就好，玉明长出一口气。

玉明给她换了一身寝衣后又扶她躺下——不知道两个孩子是忽略了还是有些怪异的拘礼，没人上手打理说实话看起来有些狼狈的月华君——在床边呆坐了一会儿后又忽然伸手为她掖好被子。

仔细观察便能看出女子交叠在膝上的手正不停地颤抖着，玉明低头掩面，微不可察地自言自语：“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也能帮上一点忙……”

她很快抬起头，掩饰似的擦了擦眼角的泪光，女人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眼下确实还有她能做的事。

玉明起身取出一张符纸放在桌上，她取出匕首割开自己的掌心，握着拳令元婴修士淬体后包含灵力的鲜血流入桌上的杯子里，接着从袖中取出一杆笔——这是她的本命法宝。

笔尖点入杯中，蘸血为墨，那鲜红色沿着狼毫蔓延。玉明还来不及包扎，随手攥了一块帕子止血，揽着袖子时又蹭到衣服上，她提笔在符纸上挥毫，一笔而就，血墨笔迹在她终于吐出一口气抬手收笔时泛出一层青色灵光。

等不到墨迹干透，玉明叼了笔腾出双手，将刚成的符箓贴在了向时雁额头上。她双手捏出复杂的法决，垂眸酝酿了一番，聚起一股灵力抬手穿透符纸打入向时雁眉心。

昏迷的向时雁身躯突然抽搐了一下，她被囚于识海中的神识被这道灵符带动着颤动起来。

仅有一瞬间，玉明的神识探入向时雁的识海中，但这一瞬间被意识与现实中的鸿沟拉得极长。她试图将向时雁的意识从死寂潭水一般的识海中拉出来——接着便猝不及防与那东西对上视线。

玉明的神识扎入那明镜般的湖水中，作为识海的主人，向时雁在此处称得上醒目，当玉明发现她时，女人正半睁着意识不清的双眼在湖中缓缓下坠。

还未等玉明接近，一道细长的黑色身影便掠了过来。

那怪物头部像鹿似蛇，长吻轻轻贴着向时雁的脸颊，眼神空洞的女子恍然无觉，那蛇蟒般的身躯一甩，水波将玉明推出数米远，而那身披甲胄般漆黑鳞片的身体却将向时雁无力的身子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