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还能听见门外的声音，只是神识和肉身被锁在其中，看来遭到篡改的只有阻断的方向和部分防止外界窥探的功能。这种手段理论上是可行的，甚至如果技法巧妙，都不需要太强的修为，只要借助玉明精心布置的结界来反困住她自己就好了。

但这不仅要求布阵人自身精通符箓之道，还要对玉明的结界有足够的了解，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除了玉明倾囊相授又与她朝夕相处十五年的龙瑞清，还有什么人能做到呢？

当日向时雁质问时毫不留情，以玉明对她的了解，她是断不可能容下龙瑞清这个细作，就算在天机门的地盘不好就地处置龙瑞清，也必定会请示掌门将她暂时收押，待到回山再做打算。

已经过了整整五日，据弟子们所说龙瑞清和向时雁都并无异状。铁面无私的师妹，怎会放任奸细自由行动，还有机会将玉明封在房内？

玉明想不清楚其中的关键，自昨夜发觉或许大事不妙起，她废了一夜的功夫，用灵力将自己亲手布下的符咒一张张费力地揭下，一直忙碌到今晨，才把整个房间内的逆转阵法拆除。

她可悲地感到一阵窒息，太多她不知道也不愿去思考的事，为什么遇到这种事的总是我？

玉明揉了揉眼角，一把推开向时雁的房门。

然而引入眼帘的却不是师妹好整以暇喝茶等待的身影，也是，昨夜妖族叛党涌入城中，向时雁身为长老自然有保护弟子的责任，方才那人告诉玉明玉苍山弟子几乎没有大碍，自然是师兄师妹竭尽全力相护的结果。

几乎……

槐叶和贺鹤被她开门的动静吸引，两人回过头来，一个神情恍惚，一个眼眶红红，玉明的话瞬间梗在喉中。她呆呆地看着躺在榻上生死不明的向时雁，发觉见惯了明艳照人的月华君，脆弱的小师妹于她早就变得陌生非常。

“玉明师叔，阿清她……”见到她，槐叶一片空洞呆然的脸才突然像裂开了一道缝隙一般，染上了无助与悲恸。

表情颓唐的女人却仿佛听见陌生的小猫被人潮踩死了一样，轻浅又收敛的哀色，她冷硬地打断槐叶：“她死了，我已经知道了。可还有别的弟子受伤？”

玉明的冷漠远出乎槐叶的意料，因而少女看向她的目光中竟然还掺杂了一些不可置信和恐惧：“经武长老和郑易汶被入侵者杀害，其余弟子事发时都被牢牢护在寓所中，并未受到侵害。”

少女的瞳孔蓦然放大，昨夜的经历又一次闪回。

骚乱的中心是与他们一同住在城北的太虚宗，槐叶第一时间察觉到远处传来的喊杀与尖叫声，师长们也发现了不同寻常的浓郁妖气。

向时雁和黎桧一同在玉苍山寓所设下了一道屏护，嘱咐年长些的弟子照顾好师弟师妹们，接着便兵分两路分别离开，向时雁去太虚宗那边查看情况，黎桧则前往天机门求援，并查看其他门派的情况——他身为掌门说话更有分量些。

据说昨夜唐突出现在城中的暴徒的身份已经核实，乃是妖族领中不服妖皇对人族一再避让，极力意图挑起对人族战争的叛党。槐叶不清楚什么妖皇党、叛党，她只知道妖修突然冲进院中见人就砍，他们实力不弱，虽然花了一番功夫却还是打破了师长留下的屏障。

她始终紧紧地护着贺鹤，一步也不曾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不知是否是夜色昏暗，槐叶又表情狰狞身染血污，让贺鹤有些惧怕，因而昨夜少女一度试图远离她去同自己的小伙伴们待在一起，但槐叶毕竟受过向时雁的嘱托，特别关照从未离身。

槐叶等人解决了一波来犯者，但无论是向时雁还是黎桧却都还没有回来，以他们的速度不应该耽搁这么久，必定是被什么给拖延住了。

玉苍山本有四位师长同行，但在玉苍山刚到达清元城时她便因为“灵力运行有岔”而闭门不出，事发时经武长老则带着弟子郑易汶外出了，在向时雁和黎桧离开后称得上是守备空虚，但万幸还有槐叶等人在此，加上只有流窜至此的两三敌寇，倒也没遇到什么太大的危险。

槐叶还清楚地记得龙瑞清突然说要出去看看时那副故作轻松的神情，从小到大她都是这副模样，槐叶本不同意，师长们不在，眼下年长的弟子们少一个都不行，更何况若是外面有什么危险，龙瑞清一个人或许应对不来。

槐叶应该拦住她的，但龙瑞清扶着她肩膀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会小心，一有问题就会立刻逃走。那张表情平和笃定的人过去十多年里从未对槐叶食言，她对会这样哄骗她的人都抱有一种奇怪的盲信，但无论是向时雁还是龙瑞清最后却都没有安全地回到她的身边。